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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明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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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3-5 14:23:16 发表 编辑


饮水思源 - 精华区文章阅读

发信人: rickhunter (everything), 信区: history
标 题: 第五章 弘光政权的瓦解
发信站: 饮水思源 (2003年07月03日22:12:45 星期四)


第一节 南渡三案——大悲、伪太子、“童妃”



朱由崧既以亲藩得继大统,对于最具帝位继承人资格的崇祯三子自然惟恐其不死。早在甲

申七月间就仅仅依据一个卑微小官(未到任之阳春县典史顾元龄)的传言宣布太子和定、

永二王已经遇害。①弘光元年(1645)二月正式下诏“谥皇太子慈焕曰献愍,永王慈焕曰

悼,定王慈灿曰哀”②,借以掩人耳目,杜绝民望。实际上,自从大顺军在山海关战败起

,兵荒马乱,各方面的人士大抵都弄不清崇祯帝三个儿子的下落。尽管在1644年冬有“北

太子”、“南太子”案,清初号称“朱三太子”的案件层见迭起,但惟一可以相信的是定

王朱慈焕长期隐姓埋名,充当私塾教师为生,到康熙四十七年(1708)才在山东汶上县被

清政府捕获,全家处斩①。

朱由崧登上了皇帝的宝座,挫败了某些东林—复社人士拥立潞王朱常淓的计划。围绕帝位

的勾心斗角,并没有就此平息。弘光立国一年之内,先后发生了“妖僧”大悲、伪太子、

“童妃”三大案。这三个案件表面上是孤立的,互不相涉,却都贯串着对朱由崧继统不满

的政治背景。

一、大悲案。1644年十二月,忽然有个和尚来到南京,自称是明朝亲王,从兵乱中逃出做

了和尚。弘光帝派官员审讯他的来历,大悲起初信口开河说崇祯时封他为齐王,他没有接

受,又改封吴王。声称“潞王恩施百姓,人人服之,该与他作正位”。弘光君臣见他语无

伦次,形迹可疑,严加刑讯,才弄清大悲是徽州人,在苏州为僧,确实是个骗子。经过九

卿科道会审后,将大悲处斩。②

二、假太子案。1644年十二月,鸿胪寺少卿高梦箕的奴仆穆虎从北方南下,途中遇到一位

少年,结伴而行。晚上就寝时发现少年内衣织有龙纹,惊问其身分,少年自称是皇太子。

抵南京后,高梦箕难辨真假,急忙送往苏州、杭州一带隐蔽。可是,这少年经常招摇于众

,露出贵倨的样子,引起人们的注意,背后窃窃私议。高梦箕不得已密奏朝廷,弘光帝派

遣内官持御札宣召。元年(1645)三月初一日,这个少年从浙江金华到了南京,被交付锦

衣卫冯可宗处看管。第二天,弘光帝面谕群臣道:“有一稚子言是先帝东宫,若是真先帝

之子即朕之子,当抚养优恤,不令失所。”①随令侯、伯、九卿、翰林、科、道等官同往

审视。大学士王铎曾经担任东宫教官三年,自然熟悉太子的模样,一眼就看出是奸人假冒

。他在奏疏中说:

臣一见即咤之曰:“此假人假事,犁丘之鬼也,太子岂其然乎?”臣同旧礼部尚书北京端

敬殿中侍班三年,例当考满升荫,为妬者沮之。尚记先帝东宫大目方颡,高声宽颐,厚背

首昂,行步庄,立度肃。今臣立于面前曰:“汝识我不?”应曰:“不也。”曾谓三年侍

班几之离者二尺有咫而不识臣为谁耶?臣已确知其伪矣。臣又问:“讲书在何殿?”曰:

“文华。”岂知其在端敬殿也。又问:“几上位置何物?”臣暗记其有讲读数目十个算子

,乃竟懵懵罔知也。臣大怒,……即昌言告诸臣曰:“此人明明是假,此事确确可憾。…

…”大咤曰锦衣卫命左右即缚之。无几何,此子乃垂涕长跪以求,哀愍曰:“小人原是赝

质,不过为人所玩弄,徒以此恐喝于诸侯耳。小人王其姓,之明其名,高阳人,父纯,母

徐氏,有引小人者阴以诳诱焉。”①

王铎会同群臣审视后的奏疏是相当可信的。我们不应忽视,弘光立国之时许多官员曾经在

崇祯朝廷上任职,见过太子朱慈烺的并不止他一个。如曾经担任东宫讲官的刘正宗、李景

廉“皆言太子眉长于目”,他们看了伪太子之后都不认识②;弘光帝“又命旧东宫伴读太

监丘执中往认。之明见执中,亦不识也。于是群疑稍解”③。时任协理詹事府事礼部尚书

的黄道周记载:“王之明者,顽童,故驸马都尉王昺之侄孙,途穷附高鸿胪之仆穆虎者欲

南趋苟活,而穆虎居为利,遂谓子舆复出也。廷诘之日,诸讲官侍从谂视无一似东朝者,

之明亦茫然。而靖南疏至,辄持两端,讼言不可诛,诛之祸起。”④从现存史料中可以看

出当时在弘光朝廷上的官员都知道北来“太子”纯属假冒,没有人提出过异议。问题是这

件事直接牵涉到弘光帝位的合法性,对朱由崧继统不满的人乘机兴风作浪,散布流言蜚语

,于是围绕着“太子”的真伪在不明真相的百姓和外地文官武将中掀起了一片喧哗。弘光

朝廷越说是假,远近越疑其真。这事一直闹到清军占领南京,弘光朝廷覆亡,方告平息。



三、“童妃案”。这个案件的大致情况是:1641年(崇祯十四年)李自成起义军攻破洛阳

,老福王朱常洵被俘杀,世子朱由崧侥幸逃出。经过长期颠沛流离之后,忽然时来运转被

拥戴为皇帝。1645年(弘光元年)初,河南有一个姓童的妇人面见南明河南巡抚越其杰,

自称是德昌王(即朱由崧)的继妃,乱离中与朱由崧失散。越其杰和广昌伯刘良佐深信不

疑,一面奏报,一面派人护送来南京。朱由崧立即否认,宣布童氏为假冒。三月初一日,

童氏送抵南京,下诏狱由锦衣卫审讯。童氏自述“年三十六岁。十七岁入宫,册封为曹内

监。时有东宫黄氏,西宫李氏。李生子玉哥,寇乱不知所在。氏于崇祯十四年生一子,曰

金哥,啮臂为记,今在宁家庄”①。朱由崧批驳道:“朕前后早夭,继妃李殉难,俱经追

谥。且朕先为郡王,何有东、西二宫?”②这是符合实际情况的,按明朝典制,亲郡王立

妃由朝廷派员行册封礼。《明熹宗实录》载,天启二年十月传制遣“工科给事中魏大中、

行人司行人李昌龄封福府德昌王由崧并妃黄氏”③。童氏称入宫邸时朱由崧有东、西二宫

已属荒唐,更不可能又有什么“曹内监”为她举行册封礼。朱由崧没有儿子,“玉哥”、

“金哥”之说也是空穴来风。一些史籍记载,童氏在送往南京途中,地方文武官员纷纷拜

谒,她举止轻浮,毫无大家风范,“凡所经郡邑,或有司供馈稍略,辄诟詈,掀桌于地;

间有望尘道左者,辄揭帘露半面,大言曰:免!闻者骇笑”④。童氏一案与大悲、假太子

案基本相似,肯定她不是朱由崧的王妃(崇祯十四年河南巡抚高名衡题本内明白说过“世

子继妃李氏”于洛阳城破之时投缳自尽),后来某些野史又说她是误认(如说她原为周王

宫妾,或说是邵陵王宫人),也有揣测她是在朱由崧落魄之时曾与之同居,但这些说法同

童氏自己编造的经历都不符合。就案件本身而言,无论童氏是冒充,是误认,还是与朱由

崧有过一段旧情,都不应成为南明政局的焦点。

“童妃”案和假太子案的喧嚣一时,实际上是某些东林—复社党人在幕后掀风作浪。历史

上无赖之徒冒充头面人物屡见不鲜,即以南明来说,永历初也出现了假弘光帝(一个和尚

)骗得许多地方官的信任,但都没有像弘光一朝这样闹得乌烟瘴气。究其根源,正在于东

林—复社中的一些骨干分子视“门户”、“声气”重于国家、社稷,他们爱走极端,甚至

惟恐天下不乱。在这些人看来,福藩继统等于万历以来自己在党争中最大的失败,因此一

遇风吹草动,不管真相如何,抓住“把柄”大做文章,必欲推倒福藩另立新君才肯罢休。

人们常常受旧史籍影响,以为东林—复社人士大体上都是骨鲠正直之人,其实它是一个很

复杂的团体,其中光明磊落者固不乏人,但由于明末东林—复社名满天下,往往具有左右

朝政的势力,许多热衷名利的人也混迹其间,变成一个大杂烩。东林—复社人士的“别正

邪、分贤佞”实际上是自封“正人”、“君子”,为独揽朝政造舆论。由于他们当中的骨

干分子为夺取权力往往采取阴谋手段,难以弄清详细情况,但对弘光帝进行人身攻击,借

“三案”大肆发挥的都是自命为东林—复社的“君子”,由此也可以看出其端倪。浙东史

派的创始人黄宗羲就是其中有代表性的一位。他撰写的《弘光实录钞》以“国史”自居,

对弘光迎立作了如下的描写:

北都之变,诸王皆南徙避乱。时留都诸臣议所立者。兵部尚书史可法谓:“太子、永、定

二王既陷贼中,以序则在神宗之后,而瑞、桂、惠地远,福王则七不可(原注:谓贪、淫

、酗酒、不孝、虐下、不读书、干预有司也)。惟潞王讳常淓素有贤名,虽穆宗之后,然

昭穆亦不远也。”是其议者,兵部侍郎吕大器、武德道雷演祚。未定,而逆案阮大铖久住

南都,线索在手,遂走诚意伯刘孔昭、凤阳总督马士英幕中密议之,必欲使事出于己而后

可以为功。乃使其私人杨文聪持空头笺,命其不问何王,遇先至者,即填写迎之。文聪至

淮上,有破舟河下,中不数人,或曰:“福王也。”杨文聪见之,启以士英援立之意,方

出私钱买酒食共饮。而风色正顺,遂开船。两昼夜而达仪真。可法犹集文武会议,已传各

镇奉驾至矣。士英以七不可之书用凤督印印之成案,于是可法事事受制于士英矣。①

黄宗羲的这段记载许多地方不符合事实,比如派杨文聪携带空头笺不问是哪位藩王迎来南

京,拥上帝位,就共享定策之功,简直是一派胡言。史可法在迎立问题上受了马士英的欺

骗确有其事,但说马士英“用凤督印印之成案”却毫无意义,因为史可法的信如果是伪造

的,盖上凤阳总督印也不起作用;史可法“七不可立”的信件落在马士英手里,不盖凤督

印仍是个重大把柄。黄宗羲这段“高论”中关键是“或曰:福王也”。采取这种史笔实际

意味着弘光帝是未经“验明”的朱由崧“正身”。关于弘光太后,黄宗羲也恣意诋毁道:

甲申七月“壬辰,皇太后至自民间。太后张氏,非恭皇(指老福王朱常洵)之元配也。年

与帝相等,遭贼失散,流转郭家寨常守文家,马士英遣人迎之至。其后士英挟之至浙,不

知所终。或言:帝之不蚤立中宫,而选择民间不已者,太后之故也。”①他的弟子万斯同

深得老师真传,昌言无忌地写道:

河南府(即洛阳)破时,福王为贼所噉,诸子未有存者。府中数宦侍逃至怀庆,无所得食

。其中有福府伴读李某者貌颇似福王次子通城王。乃相与谋曰:“诸王子不接外臣,谁能

谛知?事在吾辈耳,何忧无食。”乃以通城避难闻于县,遂达上(指崇祯帝)前。上深念

叔父荼毒,世子已死,即以李袭福王爵。马士英因立以为帝。其后太后至,弘光趋迎,屏

人密语者久之,遂为母子。弘光在位且一年,不立后,与太后寝处如夫妇,初非蒸继母也

。童妃固通城王之元配,弘光固不令入宫,恐败事也。②

黄宗羲的好友林时对撰《南都三大疑案》说:

洛阳既陷,福王常洵被闯贼所临,宫眷逃窜。世子由崧得一护卫军牵率过河,寓太康伯张

皇亲第,人无识者。甲申四月,巡按中州御史陈潜夫送至凤督马士英处,遂同四镇拥立为

弘光帝。登极后,太后亦自河北至。帝不出迎,群臣奉凤舆至内殿下舆,帝掖后至殿隅,

密语移时,群臣拱立以俟,秘弗闻。半晌始下拜恸哭,人皆疑揣。乔大理圣任先生在班行

目击者,曾面语余。或云:帝实非真世子,福藩有一审理貌类,因冒认。语时戒勿洩,同

享富贵。又云:入宫后,与帝同卧起。事真伪不可知,第来时既不迎,踰顷始拜哭。而出

奔时又不同行,自往芜湖就靖国;太后偕马士英至浙,则事属可骇。一疑案也。

再看另一复社人士钱秉镫的说法:

初,福世子没,德昌郡王以序当立。士英抚凤时,有以居民藏王印首者,取视,则福王印

也。询其人,云有负博者,持以质钱。士英因物色之。上与士英初不相识,果德昌耶?非

德昌耶!但据王印所在以为世子耳。甲申国变后,遂拥戴正位,以徼援立之功。童氏但知

德昌即位,以故妃诸阙求见,而不知今日之德昌,非昔日之德昌也。结论是:“童氏出身

不可考,而决为德昌王之故妃也。”

钱秉镫的好友金堡也记载道:

予闻弘光伪福邸也。福邸已被难,其妃有弟与一内侍偕走,诈称福邸。既登极,内侍惧福

不敢言。童妃至,伪福邸恐事露,遂致之死。马士英特欲立福邸翻东林之局,遂使东南半

壁拱手以奉之清耳①

把上引黄宗羲、林时对、钱秉镫、金堡的叙述联系到一起,分明看出这种流言蜚语有一个

共同的目的,即以“童妃案”作为突破口,彻底否定弘光帝就是朱由崧,而肯定其是一个

异姓子弟的冒牌货。言外之意,马士英等“奸雄”为了攫取定策之功,放着潞王朱常淓这

样的正宗“贤王”不立,却拉来一个身分不明的人拥上皇帝宝座,无怪乎要亡国灭祀了。



鉴于黄宗羲创立的浙东史派对后世影响很大,而且他和门户好友在当时兴风作浪对弘光朝

廷的稳定造成了严重影响,有必要揭穿他们散布的种种谎言。

朱由崧确实是个昏庸荒淫的君主,但他的身分无可怀疑。老福王朱常洵的正妃邹氏从未生

子,朱由崧是侧室所生庶长子。1617年(万历四十五年)二月,他十岁时封为德昌王②,

后来因福藩无嫡子,被立为福世子③。1641年(崇祯十四年)正月二十一日,李自成军攻

破洛阳,老福王朱常洵被杀,朱由崧和嫡母邹氏乘乱逃出,暂居于黄河以北的孟县。同年

河南巡抚高名衡向朝廷报告:“世子亦尚无子女,流离孤苦,惟有母子相依,诚可悲矣。

”下文又详细报告了从洛阳逃出的福府官员侍从共二百零九名,其中包括右长史、承奉副

、典宝、典膳、黄服、随侍司执事、书堂官、内执事,此外还有“王亲”邹存义(即福王

妃邹氏之弟)等五人。①有这样一大批王府官员和王亲跟随,要说朱由崧是个假冒的福王

世子简直是奇谈怪论。何况崇祯十四年时福藩一败涂地,生活无着,到处乞怜,谁也不会

预测到他后来会入继大统。崇祯帝对亲叔的遇难深表关切,据弘光时吏部尚书(崇祯朝任

刑部尚书)徐石麒的奏疏说:“福王殉难,先帝尚遣一勋臣、一黄门、二内侍验审含殓。

”②二月,命驸马都尉冉兴让、司礼太监王裕民、给事中叶高标携银赴河南慰问福世子③

。九月,“命福世子由崧还河南(指洛阳)”④。1643年(崇祯十六年)朱由崧袭封福王

;洛阳再陷后,朱由崧逃到卫辉府⑤,因穷困潦倒曾经向潞王朱常淓借银,后来又一道南

逃淮安。这些材料都证明从洛阳被义军攻破到崇祯朝廷覆亡,明廷和地方官员从来没有怀

疑过朱由崧的福王世子身分。上文已经说过朱常淓是朱由崧竞争帝位的主要对手,如果朱

由崧来历不明,朱常淓绝不可能缄默不语。弘光初立之时,苏松巡按祁彪佳在五月二十八

日的日记中记载:“潞王承奉李君来晤,言今上(指朱由崧)遇难,潞藩周旋诸事。”⑥

这就证明当朱由崧落难时,潞王深知其身分,曾经在生活上给以接济。朱常淓通过他身边

的承奉大谈当年旧事,意在表明自己不仅无意同血统更近的福藩争夺帝位,还以过去有恩

于“今上”希望得到应有的照顾。何况,弘光即位后封嫡母邹太后的弟弟“邹存义为大兴

伯,并予世袭”①,封元配黄氏兄弟黄九鼎为雒中伯、黄金鼎官都督同知②,这些“懿亲

”不可能不认识朱由崧。全祖望等人硬说朱由崧不准童氏入宫是怕暴露自己假冒的真相,

在情理上根本讲不通。

黄宗羲等人最大的诬罔表现在对弘光皇太后邹氏的造谣生非。从河南迎接到南京来的太后

是老福王朱常洵的元配邹氏。邹氏是明神宗在万历三十一年为朱常洵选的王妃③,按当时

惯例,选后、妃的年龄都在十四五岁,邹氏生年约在万历十七年(1589)左右,到1644年

大概是五十五岁。甲申(1644)八月,大学士高弘图奉命往广陵驿迎接,随行的幕客谈迁

记载:“恪恭仁寿皇太后邹氏,福恭王之元妃也,于上为嫡母。”下面又引太后弟邹存义

叙述邹氏辗转流离的经过相当详细。邹太后到达南京时,弘光上迎笺中说:“属国家之多

艰,鹤发添忧;闵霜雪之入鬓,凤舆飞辖”④,足证邹氏到南京时已是一位老妪。时任工

科都给事中的李清记,甲申八月辛未日,“皇太后至南京,……各官迎江干,上跪迎洪武

门内,各泣下”①。当时迎接太后的场面相当大,文武百官朝见的很多。后来弘光帝与邹

太后由南京出逃时本是一路,途经溧水遭乱兵阻截才各奔东西(详情见下文)。邹太后到

达杭州后朝见过她的大臣也不少,只是又出现另一种谣言说邹太后是马士英的母亲冒充的

,这种谣言不值一驳,却证明太后春秋已高。黄宗羲、林时对等人对弘光母子极尽诬蔑之

能事,决不仅是“道听而途说,德之弃也”,而是在南明政权肇建伊始之时反对福藩继统

的一股暗流不择手段展开的政治斗争。

清人戴名世对这段公案作了以下论断:“呜呼,南渡立国一年,仅终党祸之局。东林、复

社多以风节自持,然议论高而事功疏,好名沽直,激成大祸,卒致宗社沦覆,中原瓦解,

彼鄙夫小人,又何足诛哉!自当时至今,归怨于孱主之昏庸,丑语诬诋,如野史之所记,

或过其实。而余姚黄宗羲、桐城钱秉镫至谓帝非朱氏子。此二人皆身罹党祸者也,大略谓

童氏为真后,而帝他姓子,诈称福王,恐事露,故不与相见,此则怨怼而失于实矣。”②

杨凤苞也说:“及谓福王亦伪,乃出东林、复社爱憎之口”,“盖阮大铖欲尽杀东林、复

社诸君子,向后诸君子追憾其事,并恨王之任大铖也。造言汗蔑之不已,复奋断曰:‘是

非明之宗室也。’甚疾之之词尔。”③杨氏的基本论断是正确的,但他认为这类谣诼蜂起

乃“诸君子追憾其事”,恐怕未必。因为抓住伪太子、“童妃”案大闹是在弘光在位时期

,弘光朝廷的内部纷争严重影响了自身稳定,无暇北顾,特别是一些东林—复社人士依附

地处南京上游的世镇武昌的军阀左良玉,更增加了弘光君臣的不安全感。马士英、阮大铖

明白要扼制住拥立潞藩的暗流,必须援引江北四镇兵力作后盾。从这个意义上说,弘光朝

廷迟迟未能北上进取,同东林—复社党人的兴风作浪有密切的关系。杨凤苞还说:“明末

南都之亡,亡于左良玉之内犯。”①左良玉的兴兵东下,固然有避免同大顺军作战和跋扈

自雄等原因,但他扯起“救太子”、“清君侧”的旗帜却同某些东林—复社党人所造舆论

一脉相承。

上面批驳了黄宗羲、林时对、钱秉镫等人的荒诞,并不是仅限于探讨史料的真实性,更无

意于钻究宫闱秘事,而是说这三人的记载透露了弘光朝廷上党争的激烈情况。真正的策划

者未必是他们,因为弘光一朝党争闹得势同水火,而黄宗羲等人在当时朝廷上并没有地位

,掀不起那么大的风浪。直至社稷倾覆,江山变色,东林—复社党人仍把责任全归之于弘

光昏庸、马阮乱政,自我标榜为正人君子,实际上他们自己也是一批追名逐利、制造倾轧

的能手,对弘光朝廷的覆亡负有直接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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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李清《南渡录》卷二。
② 同上,卷四。按,永、定二王名字诸书颇有出入。这里是引文,不便更改。
① 参见孟森《明烈主殉国后记》,收入商鸿逵先生编孟森《明清史论著集刊》上册。孟

氏指出朱慈焕所供六子名为和字辈,末一字均为土字部,完全符合明太祖所定宗室命名原

则;但他把朱慈焕自述孙名曾裕误信为“钰宝”,说是“皆童稚随意所称乳名”。我在19
84
年版《明末农民战争史》第二六八页上提出慈焕给孙儿命名为曾裕实隐其曾祖父(朱由检

)临御天下之意。
② 大悲案据弘光时任工科都给事中的李清所撰《南渡录》卷四,《三垣笔记》卷下《弘

光》。计六奇《明季南略》卷六《大悲僧假称定王》条说他是齐藩庶宗,冒充定王,受审

时口称:“今潞王贤明,应为天子,欲弘光让位。”
① 王铎《拟山园选集》卷十一,奏疏四。“三月初二日奉上谕。”
① 王铎《拟山园选集》卷十一,奏疏四《为奸人假冒可恨,大干法纪,恳乞皇上乾断事

》。
② 李清《三垣笔记》,《弘光》;又见《南渡录》卷五。
③ 李清《南渡录》卷五。
④ 黄道周《黄漳浦集》卷三十二,杂著《兴元纪略》。
① 李清《三垣笔记》卷下《弘光》。
② 李清《南渡录》卷五。
③ 《明熹宗实录》卷二十七。
④ 《三垣笔记》卷下《弘光》;林时对《荷牐丛谈》卷四《南都三疑案》。
① 黄宗羲《弘光实录钞》卷一。
① 《弘光实录钞》卷一。
② 转引自戴笠、吴殳《怀陵流寇始终录》卷十八。
① 林时对《荷牐丛谈》卷四。
② 钱秉镫《所知录》卷二。
① 金堡《徧行堂集》卷九《书米忠毅公传后》。
② 《明神宗实录》卷五五○、五五四、五五五、五五八、五七○。谈迁《国榷》卷一○

一记:“万历丁未十月癸未生由崧,戊午七月甲辰封德昌王。”朱由崧生于七月,谈迁误

为十月;戊午为万历四十六年,年月全错。又《国榷》卷九十七记,崇祯十三年十一月壬

寅日“福世子由榘薨”,亦误,李清《南渡录》卷四记弘光元年二月乙亥日“追封皇弟由

榘颍王,谥冲”。
③ 参见《国榷》卷九十八。
① 崇祯十四年河南巡抚高名衡题本,见《明清史料》壬编,第五本,四一三——四一四

页。
② 温睿临《南疆逸史》卷七《徐石麒传》。
③ 《国榷》卷九十七、九十八;孙承泽《山书》卷十四。
④ 《国榷》卷九十八。
⑤ 康熙三十四年《怀庆府志》卷九《古事》记:崇祯“十四年辛巳,贼陷河南府,德昌

王北渡入怀庆。”彭孙贻《平寇志》卷五记:“命怀庆知府程之鹏护卫世子。”同书卷八

又记:崇祯十七年二月初三日“怀庆兵变,福王同母走,出东门与母相失,走卫辉,依潞

王。”
⑥ 《祁忠敏公日记》《甲申日历》。
① 李清《三垣笔记》下,《弘光》。
② 李清《南渡录》卷五。
③ 刘若愚《酌中志》卷十七。福王朱常洵婚期在万历三十二年正月,见《明神宗实录》

卷三九二。
④ 谈迁《枣林杂俎》仁集《慈銮》条,谈迁自述笺文是他起草的。后来他在《北游录》

《纪詠下》有《泊广陵驿记甲申八月陪高相国迎慈銮于此追感》诗。
① 李清《南渡录》卷二。
② 戴名世《弘光朝伪东宫伪后及党祸纪略》,见《戴名世集》,中华书局1982年版,第

三七四页。
③ 《南疆逸史》中华书局1959年版附杨凤苞跋文。
① 《南疆逸史》中华书局1959年版附杨凤苞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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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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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rickhunter (everything), 信区: history
标 题: 第二节 睢州之变和史可法南窜
发信站: 饮水思源 (2003年07月03日22:13:03 星期四)


弘光朝廷的督师大学士史可法是“联虏平寇”方针的主要倡导者和执行者。1644年十二月

,赴北京“酬虏通好”的如意算盘遭到清方断然拒绝,正使左懋第、副使马绍愉被拘留,

陈洪范回到南京,除了掩盖自己暗中降清的种种无耻行径以外,也报告了北使的失败。史

可法在奏疏中说:“向所望者,和议获成,我因合敌之力以图贼,而遂其复仇雪耻之举。

今使旋而兵踵至,和议已断断无成矣。向以全力图寇而不足者,今复分以御敌矣。”“今

和议不成,惟有言战。”①似乎他在考虑同清军作战了。然而,史可法的真实意图仍然是

尽量避免同清方兵戎相见,继续一厢情愿地谋求与清军配合镇压大顺农民军。

1645年(弘光元年、顺治二年)初,史可法亲自安排了高杰率军北上,这是弘光朝廷惟一

一次向黄河流域推进的军事行动。只是进军的目的不是针对清廷,而是想在扑灭“流寇”

中充当清军的盟友。正月初九日他奏称:“陈潜夫(河南巡按)所报,清豫王自孟县渡河

,约五六千骑,步卒尚在覃怀,欲往潼关,皆李际遇接引,长驱而来,刻日可至。据此,

李际遇降附确然矣。况攻邳之日,未返济宁,岂一刻忘江北哉!请命高杰提兵二万,与张

缙彦直抵开、雒,据虎牢;刘良佐贴防邳、宿。”②可见,史可法的部署是明军北上至开

封地区后即向西面荥阳、洛阳一带推进。高杰出师时,也曾给驻守黄河北岸的清肃亲王豪

格写信,信中说:“关东大兵,能复我神州,葬我先帝,雪我深怨,救我黎民。前有朝使

谨赍金币,稍抒微



忱。独念区区一介,未足答高厚万一,兹逆成跳梁西晋,未及授首,凡系臣子及一时豪杰

忠义之士,无不西望泣血,欲食其肉而寝其皮,昼夜卧薪尝胆,惟以杀闯逆、报国仇为亟

。贵国原有莫大之恩,铭佩不暇,岂敢苟萌异念,自干负义之愆。杰猥以菲劣,奉旨堵河

,不揣绵力,急欲会合劲旅,分道入秦,歼逆成之首,哭奠先帝。……若杰本念,千言万

语,总欲会师剿闯,以成贵国恤邻之名。且逆成凶悖,贵国所恶也;本朝抵死欲报大仇,

贵国念其忠义,所必许也。本朝列圣相承,原无失德,正朔承统,天意有在。三百年豢养

士民,沦肌浃髓,忠君报国,未尽泯灭,亦祈贵国之垂鉴也。”①高杰信中一再表达的“

会师剿闯”显然体现了史可法的意图,以“分道入秦”夹攻大顺军向清廷表明弘光朝廷并

非如清方指责的那样“不出一兵一卒”,以便在幻想中的和谈里给自己增添一点筹码。可

是,清廷征服全国的方针已经确定,根本不愿考虑联合南明的问题了。豪格在回信中乘机

再次招降,而对“合兵剿闯”则不予理会,全信如下:“肃王致书高大将军,钦差官远来

,知有投诚之意,正首建功之日也。果能弃暗投明,择主而事,决意躬来,过河面会,将

军功名不在寻常中矣。若第欲合兵剿闯,其事不与予言,或差官北来,予令人引奏我皇上

。予不自主。此复。”②

1645年(弘光元年)正月初十日,高杰同河南巡抚越其杰、巡按陈潜夫带领军队来到睢州

。镇守该地的明河南总兵许定国已经秘密同清方勾结,并且按照豪格的要求把儿子许尔安

、许尔吉送往黄河北岸清军营中充当人质。①高杰大军进抵睢州使许定国惶恐不安,进退

失据。他深知自己的兵力敌不过高杰,请求豪格出兵支援又遭到拒绝,只有横下心来铤而

走险。他一面出城拜见高杰,谬为恭敬;一面暗中策划对付办法。高杰已经知道了许定国

把儿子送入清营的消息,为防止他率领部下把睢州地区献给清朝,想凭借自己的优势兵力

胁迫许定国及其部众随军西征。十二日,许定国在睢州城里大摆筵席,名义上是为高杰、

越其杰、陈潜夫接风洗尘。越其杰劝告高杰不要轻易进入睢州城,以防变生意外。高杰一

介武夫,自以为兵多势重,许定国决不敢轻举妄动,只带了三百名亲兵进城赴宴,越其杰

、陈潜夫陪同前往。许定国事先埋伏下军队,用妓女劝酒,把高杰等人灌得酩酊大醉。半

夜,伏兵猝发,把高杰和随行兵卒全部杀害,越其杰、陈潜夫惊惶失措,逃出睢州。②第

二天,高杰部众得知主将遇害,愤恨不已,立即攻入睢州对军民大肆屠杀,进行报复;许

定国率部过河投降清朝。③

高杰死后,军中无主,部下兵马乱成一团。黄得功等又想乘机瓜分高杰部的兵马和地盘,

双方剑拔弩张。“时人为之语曰:谁唤番山鹞子来(高杰在农民军中绰号翻山鹞),闯仔

不和谐(黄得功号黄闯子)。平地起刀兵,夫人来压寨(原注:邢夫人也),亏杀老媒婆

(原注:史公也),走江又走淮,俺皇爷醉烧酒全不睬。”①史可法出兵配合清军“讨贼

”的计划全盘落空了,他伤心备至,亲自赶往高军营中做善后工作,立高杰子为兴平世子

,外甥李本深为提督,胡茂祯为阁标大厅(即中军),李成栋为徐州总兵。高杰妻邢氏耽

心儿子幼小,不能压众,她知道史可法没有儿子,提出让儿子拜史可法为义父。这本来是

史可法增进同高部将士感情的一个机会,然而史可法却因为高部是“流贼”出身,坚决拒

绝,命高杰子拜提督江北兵马粮饷太监高起潜为义父。②由此可见史可法政治偏见之深和

不通权变。

二月间,史可法从徐州回到白洋口(今江苏省宿迁县境洋河)。当时正是清军主力在阿济

格、多铎带领下追击大顺军聚集于陕西,河北、山东、河南一带的清军并不多。例如,16
45
年正月奉命驻守山东的肃亲王豪格在奏疏中报告许定国送儿子为人质后请他派兵渡河“卫

其眷属,臣因未奉上命,不敢渡河”。高杰统兵进抵睢州城外,许定国耽心脱不了身,派

人请求豪格火速来援;豪格仍以“未经奉旨,不敢擅往”为由,拒不发兵。③清廷和豪格

在这段时间里表现出罕有的持重,证明阿济格、多铎两军西进后,清方在包括北京在内的

整个东部兵力非常单薄。何况,清政府在畿辅、山西、河南、山东的统治尚未稳固,不仅

曹州满家洞等地的农民抗清活动如火如荼,士大夫中心向明朝的也大有人在。睢州之变,

高杰作为一军主帅遭暗算,他的部下实力并没有多大损失。史可法本来应该趁高杰部将因

许定国诱杀主帅投降清朝的敌忾之心,改弦易辙,作出针对清方的战略部署,至少也应利

用许定国逃往黄河以北,清军无力南下的时机,稳定河南局势。可是,他在高杰遇害后却

失魂丧魄,仓皇南逃。沛县著名文人阎尔梅当时正在史可法幕中,劝他“渡河复山东,不

听;劝之西征复河南,又不听;劝之稍留徐州为河北望,又不听”①,“一以退保扬州为

上策”,即所谓:“左右有言使公惧,拔营退走扬州去。两河义士雄心灰,号泣攀辕公不

驻。”②这就是被许多人盛誉为“抗清英雄”的史可法的本来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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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史可法集》卷二《和议不成请励战守疏》。
② 计六奇《明季南略》。按,此书商务印书馆版卷七、中华书局版卷三均作“单怀”,

当系“覃怀”之误,指河南省怀庆府武陟县一带。
① 《明季南略》商务印书馆排印本卷七,又见张岱《石匮书后集》卷三十八《高杰传》

,文字略有不同。
② 《明季南略》卷七。
① 顺治二年二月初六日许定国给清廷奏本,见《明清档案》第二册,A2—138号。有的史

籍记许定国二子名尔忠、尔显,误。
② 郑廉《豫变纪略》卷八记睢州之变于正月十二日,李清《南渡录》所记同。戴笠、吴

乔《流寇长编》卷十九记十二日高杰率兵五百入城,十三日夜被许定国袭杀。康熙《睢州

志》记于正月十三日。
③ 参见《南渡录》卷四。《明清档案》第二册,A2—158号,镇守河南挂镇北将军印总兵

官许定国奏本,封面朱批:许“定国计杀高杰,归睢有功,知道了。征南大兵不日即至河

南”,云云。
① 应廷吉《青燐屑》。
② 应廷吉《青燐屑》。
③ 《清世祖实录》卷十三。
① 阎尔梅《阎古古全集》卷二《已矣歌》引。
② 同上书卷二《惜扬州》诗并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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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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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第三节 左良玉率兵东下
发信站: 饮水思源 (2003年07月03日22:13:25 星期四)


左良玉是崇祯朝崛起的军阀之一。他自崇祯十二年玛瑙山战役之后长期拥兵自重,蹂躏地

方,朝廷无可奈何,一味姑息牵就。弘光登极的时候,他坐镇武昌,位处南京上流,扼据

战略要地,部下实力又比较强大。朱由崧登极诏书颁发到武昌时,他开初不愿承认,在湖

广巡抚何腾蛟、巡按黄澍等人的劝说下,才同意开读,表示拥戴。然而,他的跋扈自雄却

比在崇祯时期更加明显了。由于弘光帝主要是依靠马士英会同黄得功、高杰、刘良佐、刘

泽清四镇拥立的,左良玉没有参预,算不上定策功臣。陈子龙记载,“上之立也,不与推

戴,心常怏怏。既专制荆楚,益桀骜”①。朝廷对马士英的信赖,视四镇如骄子,都引起

了他的反感。湖广巡按御史黄澍本是个龌龊小人,在左良玉同弘光朝廷之间猜忌日深的情

况下,不仅没有居中调停,反而以左良玉的兵力为后盾,企图在弘光朝廷中提高自己的地

位。甲申六月十八日,黄澍在弘光朝廷上痛斥马士英,不过是有恃无恐地借题发挥而已。



到1645年三月,李自成部在清阿济格军的追击下经陕西商洛、河南西部邓州一带进入湖北

襄阳地区时,左良玉不敢同大顺军主力作战,又故伎重演,率部顺江东窜。当时南京正为

假太子、“童妃”等案件闹得满城风雨,马士英、阮大铖的掌权又在官绅中引起强烈不满

,这就给左良玉提供了避战东下的借口。三月二十三日,左良玉伪称奉先帝太子密谕前往

南京救护,以讨伐马士英为名,全军乘船顺江东下。③临行之时,下令把武昌居民屠戮一

空。这件事在吴晋锡《半生自记》中记载如下:

初,黄直指(直指即御史,黄澍时为湖广巡按御史)自触士英深忌,郁郁久泊道河,适传

假太子至南,直指阴乘小舆夜见宁南,谓拔营往南中可图大事。宁南夙有此志,以两台调

和之故未发,一闻直指言,从之。欲劫抚军(指巡抚何腾蛟)以行,以抚军素爱民,非尽

杀省中之民不可。宁南传令无少长戮之。楚民以抚军仁爱,争匿都院中,抚军坐于门,向

内坐,听百姓入。余役以投文至,抚军命之随;宁南见百姓以都院为藏身地,复令从院后

破垣入,举火焚之,匿者悉死于火。抚军即解印付家人令速出城,无为所得。宁南胁抚军

行,余役乃奔。宁南欲与抚军同舟,抚军曰:另与小舟为便。宁南遣四副将守之,置抚军

舟于后。黎明,各船俱发。抚军舟次汉阳门跳入万丈江涛中,守者惧诛,赴江死。抚军顺

流二十里至竹牌门,遇一渔舟救之起,则关帝祠前也。未几,家人持印来,亦会于此。


四月初一日,左良玉兵至九江,邀江督袁继咸到舟中相见。①左良玉从衣袖中取出“皇太

子”密谕,“设坛刑牲,与诸将歃盟。武人不知春秋大义,一时欣然附和”,逼勒袁继咸

一同前往南京“清君侧,救太子”。袁继咸认为“皇太子”真伪未定,密谕“不知何人传

来”,正言厉色道:“先帝之旧德不可忘,今上之新恩不可负”,并且向诸将下拜,请求

他们“爱惜百姓”。左良玉回答道:“谋陷太子,臣下所为,与今上无干。若爱惜百姓,

大家本心,先生何必过虑?”随即拿出“誓文、檄文”给袁继咸看了一遍。袁继咸回城后

,命部将坚守九江,不准左兵进城。不料部将张世勋已经同左部将领私下勾结,夜间纵火

焚烧全城,顿时大乱起来,袁部诸将不能存身,劈门而出,同左军合营;左良玉部兵乘势

入城杀掳淫掠。袁继咸于绝望当中准备一死了之。左良玉派部将张应元把他掳入舟中,袁

继咸一再投水自尽,都被救起。左良玉竭力向他表达自己并没有推翻弘光帝的意思,要袁

继咸一道东下“调护兵将”;监军李犹龙也再三劝说徒死无益,不如见机行事。袁继咸无

可奈何,只好同左良玉及其麾下诸将约定严禁烧杀抢掠。①正当左军由九江准备东下时,

四月初四日左良玉“以久病之躯,恸浔变之惨,一时殒命”②,距九江之变只有三天。关

于左良玉的统兵东下直到病死九江舟中,南明人士记载常有恕词。如李清记:“继咸正冠

裳带将就死。黄澍入署拜泣曰:‘宁南无异图,公以死激之,大事去矣。’副将李士春密

曰:‘隐忍之,至前途,王阳明之事可图也。’继咸以为然,出城面责良玉。良玉疾方剧

,望城中火光,大哭曰:‘予负袁公!’呕血数升,是夜死。”③谈迁记:“左良玉兵至

九江。袁继咸过见于舟中,俄见岸上火起,报曰:‘袁兵烧营,自破其城。’良玉浩叹曰

:‘此我兵耳,我负袁临侯也。’呕血数升,病遂革。”①从当时实际情况来看,左良玉

早已成为一个拥兵割据的军阀,勇于虐民,怯于大战。他的统兵东下主要是避免同李自成

率领南下的大顺军作战,假借伪太子“密诏”赴南京“救驾”显然是一派谎言,离开武昌

时就大肆屠戮,对弘光朝廷任命的巡抚、总督等方面大员任意拘留,心目中既无朝廷,也

无百姓。其直接后果是导致弘光朝廷加速瓦解。

左良玉死后,部下诸将推其子左梦庚为留后,把袁继咸拘禁在船中,继续引兵东下,先后

占领彭泽、东流、建德、安庆,兵锋直通太平府。②

弘光朝廷接到上游督、抚、镇臣关于左良玉叛变率师东下的报告,大为恐慌,马士英决定

由兵部尚书阮大铖会同靖南侯黄得功、广昌伯刘良佐以及池口总兵方国安等人组织堵剿。

黄得功的军队被调到长江以南的太平府(府治在当涂,辖芜湖、繁昌三县),刘良佐军部

署于对岸江北。在清军南侵,左良玉又顺江内犯的形势下,弘光帝曾经召对群臣,商讨对

策。刑部侍郎姚思孝、御史乔可聘、成友谦说:“左良玉稍缓,北尤急,乞无撤江北兵马

,固守淮、扬,控扼颖、寿。”弘光帝也认为江北兵马不宜调离汛地太多,回答道:“刘

良佐兵还宜留江北防守。”马士英惟恐左兵至京,自己身家性命难保,气急败坏地指着姚

思孝等人大骂:“尔辈东林,犹藉口防江,欲纵左逆入犯耶?北兵至,犹可议款,若左逆

至,则若辈高官,我君臣独死耳!臣已调良佐兵过江南矣。宁死北,无死逆。”①马士英

明知这时清军重兵已经进入江苏北部,却怂恿弘光帝手诏命督师大学士史可法抽调兵马过

江拱卫南京②。史可法于四月初二日领兵过江,行至草鞋峡时得到报告黄得功等部已击败

左兵。史可法请求入朝召对,面见弘光帝说明对社稷的主要威胁来自清方而不是左良玉部

,因此在兵力部署上他不赞成从江北抽调大批主力去对付左军。马士英却耽心史可法名位

居前,入朝以后自己的首辅将保不住,加上清军南下的消息日益紧迫,又建议朝廷下旨:

“北兵南向,卿速回料理,不必入朝。”史可法接到诏书后大失所望,登上南京城郊的燕

子矶,“南面八拜,恸哭而返”③。

南京城中的情况也颇为微妙。在左部叛军进逼池州,清兵大举南下的危急关头,弘光帝发

出了“上游急,则赴上游;敌急,则御敌”的旨意④,完全处于被动局面。马士英、阮大

铖也明白无论集中兵力对付任何一方,南京都有陷落的危险。因此,他们暗中已作了拥兵

出逃的准备,马士英事先任命其次子马銮为京营总兵,以贵州兵为主掌握了一部分亲信部

队;兵部尚书阮大铖也“昼夜以兵环卫其私室,控弦被铠,厢房书室中暗为衷甲”⑤。四

月十四日,弘光帝召见大臣时,武英殿大学士王铎竟然认为马、阮组织抵御左兵不力,请

求让他自己“领兵视师上江以遏左兵重敌”。由于“士英不肯谢此兵柄,迟之又二日矣”

,王铎急不可耐,又在十六日上疏说:“臣察得金山一带西至龙潭,兵不满七百,枢臣饰

以为数十万,此何时尚以此固宠诳君欤?”接着说:“时不能持久,使左之众兵得乘胜顺

流而下,吾无类矣。今皇上以本兵(即兵部尚书)印纛授臣,臣勉竭死力西上,以当其势

,以报朝廷。”①然而,一贯拥兵自重的马士英和自诩知兵的阮大铖岂肯把兵权拱手让人

?王铎的自告奋勇也就不了了之。

到1645年五月,清军多铎部占领南京、芜湖等地,阿济格部击败大顺军,一直追到江西九

江和江北的湖北州县。左梦庚部下有总兵十员、兵卒数万,既不敢迎击西来的阿济格军,

又不敢东下与多铎部交锋,甚至不愿南下江西暂时避开清军主力,竟于五月十三日在九江

至东流的长江中率领部下兵马向清军阿济格部投降②。同左梦庚一道降清的有湖广巡按御

史黄澍。明朝江督袁继咸在左梦庚武力裹胁下变成清方俘虏。他在五月二十日绝笔中写道

:“臣不即死江州,原欲从中挽救,以纾京师之急,幸已还师(指左军西退),更欲再为

联结,以收桑榆之效。不意囗(虏)追闯至浔,诸镇甘负国恩,遣使投降,京师之危若累

卵矣。臣在坎困中,不能申包生之义,惟有矢文山之节,以一死报二祖列宗,且不敢负所

学也。”③六月初三日,袁继咸被胁迫往见清英亲王阿济格,长揖不拜,阿济格极力劝他

降清,“仍做九江总督”,遭到断然拒绝,最后被押解到北京英勇就义。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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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陈子龙自撰年谱,见《陈子龙诗集》附录二。
② 谈迁《国榷》卷一百二。
③ 袁继咸《浔阳纪事》。《明季南略》卷三载《左良玉参马士英八罪疏》、《左良玉讨

马士英檄》、《又檄》三文,北京图书馆藏有左良玉檄文抄本。按,侯方域《壮悔堂集》

《宁南侯传》中说:“良玉乃兴兵清君侧,欲废弘光帝,立楚世子。”李清《南渡录》卷

五记,新升广西总兵黄斌卿于九江附近连败左军,“获其奏檄、书牍甚众,内贻礼部尚书

钱谦益一牍,有废置语。斌卿初欲奏闻,恐为诸人祸,乃止”。
① 左军到达九江的时间,《国榷》载于四月初五日,《南渡录》卷五与《明季南略》卷

二载于初四日,康熙十二年《德安府志》卷八《灾祥》载于四月初二日;此处据袁继咸本

人《为密报藩师东下根由并陈江州被焚情形统祈圣鉴事奏疏》,见《浔阳纪事》。袁继咸

的官衔是“总督江楚应皖等处剿寇事务”,驻节于江西九江,有的史籍称之为江西总督,

并不完全准确。
① 九江之变在南明诸书中记载互歧,此处均以袁继咸《浔阳纪事》为准。
② 袁继咸《六柳堂遗集》余卷,附《家僮禀帖》云:“左宁南要护先帝太子,与黄澍爷

带兵马下南京,进城(指九江)挟请老爷(指袁继咸)同行。不料月初四日左宁南老爷大

疾死于舟中,其子总爷左梦庚假称左老爷卧病在床,代替管事。”
③ 李清《南渡录》卷五。
① 谈迁《国榷》卷一百一。
② 清顺治二年十一月江宁巡按毛九华揭帖中说:“池州府所辖六县,本年四五月间已被

左兵到处攻焚掳掠,在在空城,惟余贵池一县止于焚毁四关”,见《明清档案》第三册,

A3—166号。
① 李清《三垣笔记》下,《弘光》。
② 应廷吉《青燐屑》。
③ 应廷吉《青燐屑》。
④ 《南渡录》卷五。
⑤ 王铎《拟山园选集》卷十二,揭一。
① 王铎《拟山园选集》卷十二,揭一《为江上防兵最急,急以兵柄授臣,前赴防守事》


② 日期见袁继咸《六柳堂遗集》余卷《附家僮禀帖》。
③ 袁继咸《六柳堂遗集》余卷,绝笔三。
① 谢国桢《南明史略》第七十七页记:“汉奸金声桓领导着清军进入九江,攻陷南昌,

只有总督袁继咸拒守南昌,为清兵所执,不屈身死。”袁继咸在九江变乱后即被左梦庚裹

胁随军,并未至南昌。谢氏所记与事实不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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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第四节 扬州失守
发信站: 饮水思源 (2003年07月03日22:13:44 星期四)


清军击败大顺军,占领陕西以后,摄政王多尔衮不失时机地着手部署主力南下。他任命了

陕西三边总督孟乔芳②等西北地方军政官员从事善后事宜,把主要兵力集中于收取江南,

统一全国的大业。弘光朝廷“借虏平寇”的如意算盘终于实现了,然而,朱由崧、马士英

、史可法既然怕引火烧身,在清军主力西进时幸灾乐祸,不敢派重兵北上山东、河南,这

时,他们就只能自食苦果了。

摧毁南明弘光朝廷的清军实际上是三路齐头并进。多铎部由陕西出潼关,经洛阳东进至商

丘,然后向南直趋泗州、扬州,进攻南京,得手后分兵攻取太平府(今当涂)、芜湖,其

主要对手是高杰部、刘良佐部、黄得功部明军,是为中路。英亲王阿济格部尾随李自成部

大顺军由陕西商洛、河南邓州,入湖北襄阳、荆州、武昌,直到江西九江一带,除击溃李

自成带领的大顺军外,乘势解决左良玉部明军,同多铎部在今安徽省境内会师,是为西路

。另一部清军由原驻山东的固山额真准塔率领,南下徐州,沿运河水陆并进,收取宿迁、

淮安、兴化、通州(今南通)、如皋以及长江以北滨海地区,这支清军攻击的目标主要是

刘泽清部明军,是为东路。应当说,清廷动用的兵力是相当雄厚的。三月间,多铎奏报:

二月十四日已派遣部分兵马抵达河南,“招降流贼镇守河南伪平南伯刘忠,旋得平定江南

之谕,即于三月初五日率师南征”①。同月二十五日又报:“三月初七日,臣统兵出虎牢

关口,固山额真拜尹图等出龙门关口,兵部尚书韩岱、梅勒章京伊尔德、侍郎尼堪等统外

藩蒙古兵由南阳路,三路兵同趋归德。”②四月初五日,多铎统大军从归德府(今商丘)

南下,沿途州县望风归附。十三日清军至泗州(今安徽泗县),明守泗总兵率部南逃,清

军遂在这天晚上渡过淮河。

在左良玉部东下、清军南侵的紧急情况下,史可法惊惶失措,胸中漫无主见。应廷吉记载

,当时一部分南明军队驻于高邮,史可法一天之内三次发出令箭,上午令邳宿屯田道应廷

吉“督一应军器钱粮至浦口会剿”左良玉部叛军;中午令“诸军不必赴泗,速回扬州听调

”;下午又令“盱眙告急,邳宿道可督诸军至天长接应”。应廷吉对诸将说:“阁部方寸

乱矣,岂有千里之程,如许之饷,而一日三调者乎!”史可法本人在四月十一日赶赴天长

,檄调诸军援盱眙,忽然得到报告盱眙守军已经投降清朝,他对部队几乎完全失去控制,

“一日一夜冒雨拖泥,奔至扬州”①。十七日,清军进至距离扬州二十里处下营,次日兵

临城下②。史可法“檄各镇援兵,无一至者”③。实际上史可法节制的刘良佐和原高杰两

藩的将领就在这几天里不战而降。四月十九日高杰部提督李本深率领总兵杨承祖等向清豫

亲王多铎投降,广昌伯刘良佐也率部投降;二十一日总兵张天禄、张天福带领部下兵马投

降,随即奉多铎之命于二十四日参加攻取扬州④。扬州城里只有总兵刘肇基部和何刚为首

的忠贯营,兵力相当薄弱。由于城墙高峻,清军的攻城大炮还没有运到,多铎派人招降史

可法、淮扬总督卫胤文,遭到严词拒绝。二十一日,甘肃镇总兵李棲凤和监军道高歧凤带

领部下兵马四千入城,两人的意思却是劫持史可法,以扬州城投降清朝。史可法毅然说道

:“此吾死所也,公等何为,如欲富贵,请各自便。”李棲凤、高歧凤见无机可乘,于二

十二日率领所部并勾结城内四川将领胡尚友、韩尚良一道出门降清。史可法以倘若阻止他

们出城投降恐生内变为理由,听之任之,不加禁止。

当清军初抵城下时,总兵刘肇基建议乘敌大众未到,立脚未稳,出城一战。史可法却说:

“锐气不可轻试,且养全锋以待其毙。”在城守方面,“旧城西门地形卑下,城外高阜俯

瞰城下,势若建瓴,且为兴化李宦祖塋,树木阴■,由外达内,绝无阻隔,枝干回互,势

少得出。诸将屡以为言。公以李氏荫木,不忍伐也。且言,诸将以此地为险,吾自守之”

①。二十四日夜间,清军用红衣大炮轰塌城墙②,“城上鼎沸,势遂不支”。二十五日,

扬州陷落,刘肇基战死,扬州知府任民育、何刚等壮烈牺牲,史可法被俘后遇难。③

对于史可法的誓死不降,应当充分肯定他的民族气节。长期以来,许多学者和文人墨客受

明清门户之见的影响,对史可法存在着一种特殊的偏爱,不顾史实作了过分的渲染。综观

史可法的一生,在整个崇祯年间并没有多少值得称赞的业绩;他的地位和名望迅速上升是

在弘光时期。作为政治家,他在策立新君上犯了致命的错误,导致武将窃取“定策”之功

,大权旁落;作为军事家,他以堂堂督师阁部的身分经营江北将近一年,耗费了大量的人

力、物力、财力,却一筹莫展,毫无作为。直到清军主力南下,他所节制的将领绝大多数

倒戈投降,变成清朝征服南明的劲旅,史可法驭将无能由此可见。即以扬州战役而言,史

可法也没有组织有效的抵抗。某些史籍说他坚守扬州达十天之久①,给清军重大杀伤,也

不符合事实。史可法自己在四月二十一日写的遗书中说:清军于十八日进抵城下,“至今

尚未攻打,然人心已去,收拾不来”②。多铎下令攻城以前,史可法即已“自觉愦愦”,

把军务交幕僚处理③。二十四日清军开始攻城,不到一天扬州即告失守。史可法作为南明

江淮重兵的统帅,其见识和才具实在平凡得很。比起江阴县区区典史阎应元、陈明遇率领

城中百姓奋勇抗清八十三天,相去何止千丈。顺治十年(1653)谈迁路过扬州,曾经专程

到梅花岭寻谒史可法衣冠冡,回首往事,不胜感慨,写道:“江都地多陵阜,故名广陵,

城坚濠广,四野曼延,正利步骑,雄闻晋唐,今西门摧颓,岂史氏尚不逮李庭芝耶?”④

于惋惜之中也指斥了史可法的无能。总之,史可法的一生只有两点值得肯定:一是他居官

廉洁勤慎,二是在最后关头宁死不屈。至于他的整个政治生涯并不值得过分夸张。明清易

代之际激于义而死焉者多如牛毛,把史可法捧为巨星,无非是因为他官大;孰不知官高任

重,身系社稷安危,史可法在军国重务上决策几乎全部错误,对于弘光朝廷的土崩瓦解负

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清军占领扬州以后,多铎以不听招降为由,下令屠城。他在“谕南京等处文武官员人等”

的令旨中说:“昨大兵至维扬,城内官员军民婴城固守。予痛惜民命,不忍加兵,先将祸

福谆谆晓谕,迟延数日,官员终于抗命。然后攻城屠戮,妻子为俘。是岂予之本怀,盖不

得已而行之。嗣后大兵到处,官员军民抗拒不降,维扬可鉴。”①扬州居民除少数破城前

逃出和个别在清军入城后隐蔽较深幸免于难者以外,几乎全部惨遭屠杀,“城中积尸如乱

麻”②。王秀楚依据亲身经历写了一本《扬州十日记》对清军自四月二十五日至五月初一

日在扬州的暴行作了比较详细的记载,如二十七日,“杀声遍至,刀环响处,怆呼乱起,

齐声乞命者或数十人或百余人;遇一卒至,南人不论多寡,皆垂首匐伏,引颈受刃,无一

敢逃者。至于纷纷子女,百口交啼,哀鸣动地,更无论矣。日向午,杀掠愈甚,积尸愈多

,耳所难闻,目不忍睹”。直到五月初二日才安官置吏,“查焚尸簿载其数,前后约计八

十万余”③。

史可法牺牲了,在南明士绅中仍被视为抗清复明的英雄备受敬仰。洪承畴被清廷派到南京

任招抚江南大学士时,有人在乌龙潭写了一副对联:“史册流芳,虽未灭奴犹可法;洪恩

浩荡,未能报国反成仇。”①1648年(顺治五年)正月下旬在巢县、无为州还发生了假借

史可法名义起兵抗清的事。宣城人朱国材曾任史可法记室,清军南下后他躲在巢县姓周的

家里,“敝衣草履,形容枯槁,曰:‘我史阁部也,苦身劳形,志存恢复。今约会兵数万

,刻日齐集,大事可图也。但机事贵密,不可轻洩。’”有盐城起义失败的厉豫避难巢县

,同朱国材结盟,以史可法的名义号召士民,正月二十五日集众一千多人乘夜攻破巢县,

二十九日又攻克无为州。几天以后,清援军赶到,“获贼首朱国材、厉豫,从贼者尽歼灭

,仍误杀良民无数”②。当朱国材冒充史可法号召反清复明之时,巢县生员祖谦培、无为

州生员沈士简等十余人都“头巾蓝衫”前往谒见,共图义举,后来遭到清政府的无情镇压

。③这个“伪史阁部案”说明史可法在南明绅民中享有很高的声望。

清军攻克扬州前后,江北明朝官军几乎毫无斗志,一矢未发即仓皇投降。高杰部官军在其

子兴平侯世子高元照、提督李本深、总兵李成栋等带领下先后降清;广昌伯刘良佐也率部

投降。东平侯刘泽清在清军南下时,“将原管淮阳十四州县土地、人民、兵马、钱粮留交

总兵柏永馥”代理,自己同山东总督王永吉、总漕都御史田仰等带着一批文武官员乘船逃

往海上。这时南京已经陷落,清固山额真准塔统偏师由山东南下,五月十八日占领徐州,

没有遇到任何抵抗就接管了邳州、宿迁、睢宁、沭阳、桃源、清河等县,二十八日柏永馥

率部投降,淮安失守。六月,准塔和清朝委任的巡抚赵福星派人持书信往海上招降刘泽清

等人。刘泽清即在闰六月二十四日赴淮安投降。①据多铎向清廷奏报,来降的南明总兵多

达二十三员、副将四十七员,马步兵共计二十三万八千三百名。②仅这一批在江北投降清

朝的南明兵员数目就超过了多铎、阿济格两路兵力的总和。何况还有左良玉之子左梦庚带

领麾下十五员总兵全军降清;黄得功部将田雄、马得功的叛变投降。弘光五大藩镇这样望

风而降,并不是兵将不堪一战,而是他们凭借“定策”等原因形成尾大不掉的势力集团,

有挟制朝廷之心,无忠贞报国之志。他们所关心的既然只是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一旦强

敌压境,自然以归顺“叙功”为上策。后来展开的历史场面表明这五藩下的总兵李成栋、

李本深、金声桓、李国英、田雄、马得功、徐勇等人都拥有相当的战斗力,他们为清廷征

战时往往发挥出超越满军的作用。李成栋、金声桓等举兵反清时,满洲贵族也视之为畏敌

。弘光朝廷依赖笼络藩镇而立,又以藩镇叛降而亡,这个历史教训是非常深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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② 在顺治二年四月清廷任命孟乔芳为陕西三边总督以前,这个职务由阿济格委任降官陈

之龙署理。
① 《清世祖实录》卷十五。按,明代称洛阳为河南府,这里说的“河南”,就是洛阳。


② 同上书卷十五。
① 应延吉《青磷屑》卷下。王秀楚《扬州十日记》说,四月十四日督镇史可法从白洋河

失守,踉跄奔扬州。按,史可法当时并未到白洋河。
② 《清世祖实录》卷十六。
③ 《青磷屑》卷下。
④ 顺治二年九月徽宁池太等处提督张天禄“启为亟查功绩事”清册;顺治四年七月招抚

江南大学士洪承畴“为议设苏松常镇四府提督、总兵、将领清册”;均见《史料丛刊初编

》。
① 《青燐屑》卷下;归庄《先兄监纪君行状》记载他哥哥归昭的仆人城破逃回后说:“

吾主从阁部守西门”,可证史可法确实防守该处,见《归庄集》卷八,第四四二页。
② 胡有升《镇虔奏疏》卷下《续祈皇恩俯查前劳以励后效疏》中说:“攻打扬州,臣带

领甲喇红衣大炮打破城池,功居头等。”
③ 史可法殉难扬州的具体情况在各种史籍中记载不一致,但为清军俘杀则无疑问。《思

文大纪》卷七记,隆武二年(1646)五月“监军兵部主事黄师正进督师史可法遗表。上曰

:可法名重山河,光争日月,至今儿童走卒咸知其名。方当击楫渡江,速图恢复,乃为强

镇力阻,奸党横行,竟赍志以殁也,惜哉!读遗表,令人愤恨,应得赠恤祭葬易名未尽事

宜行在该部即行详议具奏。闻其母、妻犹陷寇穴,一子未知存亡,作何获寻,黄师正多方

图之”。按,史可法遗表在现存各种版本的史可法集中均未见。
① 谢国桢《南明史略》第七十一页云:“在这样险恶情况下,可法还抗拒清兵,坚守孤

城,支持了有十天的功夫。”黎士弘纂辑《阁部史公守扬州府纪事》云:“十五日,清兵

豫亲王率虏骑至城下”,见郑达编《野史无文》,事实上明清双方当事人记载清兵进抵扬

州城下在十八日。
② 《史可法集》卷四《二十一日遗笔》。
③ 《青燐屑》卷下。
④ 谈迁《北游录》,纪程。按,李庭芝为南宋灭亡时的抗元著名将领。
① 云巢野史编《两都怆见录》《南都》,见胡慕椿辑《乡国纪变》第一册。
② 归庄《先兄监纪君行状》,见《归庄集》卷八。
③ 古代典籍记载兵员数字和被屠杀人数往往夸大,扬州城内当时未必有这么多居民。《

明季南略》卷三云:“扬州烟爨四十八万,至是遂空。”
① 谈迁《枣林杂俎》仁集,《江宁谣》条。“成仇”为“承畴”的谐音。
② 康熙十二年《巢县志》卷四,祥异。
③ 顺治五年闰四月江宁学政魏琯揭帖,见《明清史料》己编,第一本,第四十六页。淮

阳巡按揭帖残件,见《明清史料》己编,第一本,第四十八至五十页。
① 顺治二年六月初一日准塔与赵福星揭帖,《明清史料》甲编,第二本,第一一三页;

参见同书第一一八页“原任藩镇淮海招讨总兵官东平侯刘泽清揭帖”。田仰与李太监(李

国辅)乘沙舟逃到福山、金山一带“假名倡义”,顺治二年九月间被清军击败,见《明清

史料》甲编,第二本,第一五八页,顺治三年五月苏松巡按赵弘文揭帖。
② 《清世祖实录》卷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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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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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第五节 弘光帝出逃和清军占领南京
发信站: 饮水思源 (2003年07月03日22:14:22 星期四)


扬州失守,史可法殉难的消息传到南京,弘光朝廷顿时陷入一片惊惶失措之中,朱由崧等

人开初还对长江天险寄于希望。五月初五日,清军进抵长江北岸,初九日多铎命梅勒章京

李率泰带领南明降将张天禄、杨承祖等部于黎明时分在瓜州以西十五里处乘船渡江,在金

山击败明防江水师郑鸿逵军,随即登上南岸,占领镇江,后续满、汉官兵先后渡江。①初

十日,弘光帝仅同马士英和少数宦官商议后,连朝廷其他公卿大臣也不告知,更不作任何

部署,就在凌晨离城出逃。②

天亮以后,南京城内的官绅军民听说皇帝和首席大学士已经逃走,立即乱成一团。一些百

姓拥入狱中,把自称“崇祯太子”的少年请出来登武英殿即位,年号仍称崇祯十八年。然

而,南京守备勋臣忻城伯赵之龙为首的勋戚大臣却决定降清,派人前往清营接洽。据当时

在城中的兵科右给事中吴适记载,十四日午后清军先锋数十骑直抵洪武门外,忻城伯赵之

龙、保国公朱国弼赍降表由城墙上缒下往清营接洽投降事宜。十五日,多铎率清军主力进

至南京城外,赵之龙、朱国弼同魏国公徐久爵、隆平侯张拱日、大学士王铎、蔡奕琛、礼

部尚书钱谦益、左都御史李沾等三十余名高官显贵大开城门,出迎于郊。①清兵进城搜索

警戒后,十七日多铎才进入南京,随即把南京城中东、北两区汉族居民尽行驱出,供清军

居住。②

上文已经指出,按明朝永乐以后的两京制度,在南京掌握实权的三个人是南京兵部尚书、

守备南京勋臣、镇守南京太监;其他勋臣和六部、都察院大臣不过虚有其名。魏国公虽然

是开国第一功臣徐达的后代,只是在各种典礼时排班居首,摆摆样子罢了。决策降清的正

是守备南京勋臣赵之龙,他在弘光出逃后,立即派兵驱散拥立伪太子的百姓,同时大张告

示宣布向清军献城。张怡记载,崇祯末年“陪京缺守备勋臣,部推忻城伯赵之龙。陛辞日

,上赐坐、赐茶,东宫、二王侍。上曰:‘留都根本重地,朕已简用二人,一为司礼太监

韩赞周,此人忠诚勤慎,足当守备之任;一为兵部尚书史可法,朕未识面,然人争言其材

,朕亦诇得之。今得卿而三,朕无忧矣。然赞周扫除长耳,可法起家孤寒。若卿与国休戚

,较二臣更异,知必尽心,副朕委任也。’其后可法、赞周皆竭忠死事,而卖卢龙一道者

,即与国休戚者也,伤哉!”①明朝的勋臣主要是开国与靖难功臣的后裔,这些娇生惯养

的贵族子弟只知托庇祖宗余荫,过着穷奢极侈的生活,一旦国难当头,除个别稍有志节者

以外,大抵是身家之念重于国家,卖降恐后势在必然。崇祯帝固然看错了人,但即便另派

一名勋臣守备南京也不大可能出现什么奇迹。韩赞周在清军进入南京后自杀,但他的情况

同赵之龙不同。弘光既立,他的地位就被深受朱由崧宠信的司礼监秉笔太监卢九德取代。

卢九德则投降了清朝,顺治三年底他仍想按明朝旧例督理苏杭织造为清廷统治者效犬马之

劳。不料碰了一鼻子灰,清廷谕旨说:“卢九德不当列名疏内,况秉笔太监本朝无此职衔

,着削正严饬。”②

南京作为朱元璋开国之地、明朝两京之一,自从大顺军攻克北京以后,有的人把它看成复

兴的中心,有的人则把它视作苟且偷安之所,仅仅一年就这样糊里糊涂地沦陷了。周在浚

作《台城晚眺》一词云:“纵步且闲游,禾黍离离满目秋。玄武湖中风浪起,嗖嗖,虎踞

龙盘一夕休。江水不知愁,犹自滔滔日夜流。更有无情天畔月,悠悠,曾照降幡出石头。

”③江山依旧,人物全非,寄托了几分悲愤、无限哀思。

从1644年三月大顺军攻克北京到次年清军占领南京,明朝的文官武将绝大多数好像蓬草一

样随风而转。大抵而言,风云气少,儿女情多。这同明后期吏治的腐败有密切关系。然而

,当历史处于大转折时期各种人物的表现往往显得千差万别,很难准确地纳入一定的模式

。张怡记载,“清兵入城,百官争投职名求用,前定北来诸臣之罪喙长三尺者,至是膝软

于绵,面厚于铁,不自觉矣”①。张怡身经两京之变,都未出仕“新”朝,发表一通诛心

之论自在情理之中。但是,正如我们不能把大顺军占领北京后投降的明朝官员贬之为“从

贼”或赞之为“参加农民革命”一样,降清的官员也不能一概而论。钱谦益就是一个相当

特殊的例子。弘光朝兵科右给事中吴适记载,他在五月十三日“晚晤少司马梁眉吾(云构

),知文武大臣已修降表赴大清军矣。十四日大雨,访宗伯钱谦益,不晤,但令人传语:

‘宜速往浙中择主拥戴,以图兴复。’余笑谢之”②。这说明他列名降清时,仍寄希望于

兴复明朝。降清后他除了向多铎献上礼物,还亲自写信劝江南士绅归附清朝:“钱谦益首

树降旗,素与受兹(中书舍人王介福字)善,谓之曰:娄东汝故土,当疾驰归,以户籍献

,大官可得矣。”③祁彪佳在日记中也写道:“六月初五日,抄钱牧斋手书数通,称北兵

为三代之师,谆谆劝邑中归顺。”同月十一日项下,他又记了这样一条:“先是,钱牧斋

有密启上潞藩”④,意在拥戴朱常淓。两三个月后,他给臭名昭彰的冯铨(时任清内院首

席大学士)①写信,“言安辑江南事宜,内有招抚阮大铖之语”。清廷对这封信颇为重视

,交给即将出任招抚江南总督军务的内院大学士洪承畴抄录一份。②这就是后来清方录用

阮大铖的缘由。南明一些史籍(如钱秉镫《所知录》等)都说阮大铖降清是冯铨荐引,却

不知道居中引线搭桥的却是这位东林钜子。钱谦益降清后被挟持北上,清廷授予礼部侍郎

的官职,一年后告病回籍。这以后长期从事反清复明的活动,屡冒杀身之祸。归庄在《祭

钱牧斋先生文》中写道:“先生喜其同志,每商略慷慨,谈从容,剖肠如雪,吐气成虹

。感时追往,忽复泪下淋浪,发竖鬔鬆。窥先生之意,亦悔中道之委蛇,思欲以晚盖,何

天之待先生之酷,竟使之赍志以终。”③这段话是比较公正的。关于钱谦益晚年致力于复

明活动下文还将提到,当然不可能全面叙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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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清世祖实录》卷十七记多铎奏报只说命李率泰领兵渡江,实际上渡江打头阵的正是

刚刚降清的张天禄、杨承祖等部,张天禄自报功绩说:“五月初九日,天禄亲自统领副将

杨守壮、张思达、高谦、延士依……共自备大小船一百余只督率官兵奋勇首先过至江南,

连破水师总兵郑鸿逵兵营三处,已经启知。”见《史料丛刊初编》所收顺治二年九月徽宁

池太提督张天禄“为亟查功绩事”启本。参见同书内顺治四年七月招抚大学士洪承畴奏报

清册。
② 弘光帝与马士英一道出逃,计六奇《明季南略》、夏完淳《续幸存录》等书记载分别

出逃,均误。
① 吴适《南都变略》,见顾公燮《丹午笔记》,江苏古籍出版社1985年版第一四四页。


② 张怡记:“乃豫王犹疑惧,未敢即入,驻兵天坛,先遣相城中驻牧地,乃以东、北二

城与之,限三日迁尽,十九暮议始定,二十日始迁,而二十一日辰刻驰骑四占,不许搬运

物件矣。”张怡家宅亦在划归清军驻扎区内,家中财物多被侵吞,见《�闻续笔》卷一。


① 张怡《�闻续笔》卷四。
② 顺治四年正月二十一日工部左侍郎佟国胤“为奏明应征钱粮以供织造事”题本,见《

顺治录疏》。
③ 蒋景祁编《瑶华集》卷五《南乡子》。
① 张怡《�闻续笔》卷一。
② 《南都变略》,见《丹午笔记》。
③ 《研堂见闻杂录》,收入神州国光版《烈皇小识》册。
④ 《祁忠敏公日记》《乙酉日历》。
① 钱谦益同冯铨的关系较好,文秉《烈皇小识》卷五记载,崇祯十年钱谦益与弟子瞿式

耜为大学士温体仁构陷下狱,钱除求援于太监曹化淳外,还让密友冯舒求冯铨设法帮助,

见面后,冯铨说道:“钱谦益的事,我都晓得了,如今已不妨,你可回去,教他安心。”


② 顺治二年八月内院大学士冯铨揭帖,见《明清档案》第三册,A3—59号。
③ 《归庄集》卷八,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年版,第四七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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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3-5 14:26:31 发表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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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rickhunter (everything), 信区: history
标 题: 第六节 弘光帝被俘
发信站: 饮水思源 (2003年07月03日22:14:40 星期四)


五月初十日夜间,朱由崧同马士英等逃出南京后,原来的意图是避往浙江杭州。不料途经

溧水县时遭到当地土兵的拦截抢掠,混乱之中,马士英的儿子马銮①带领勇卫营兵拥簇着

弘光帝奔往太平府(府治在当涂),太平府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闭门不纳,又转入芜湖

投靠靖国公黄得功②;马士英则以随身兵力护卫皇太后邹氏辗转赴杭。鉴于各种野史对弘

光和邹太后失散情况多有讹误,这里引用黄道周的两段记载以昭信史。

黄道周在奏疏中说:“恭闻皇太后陛下自五月十一日与圣驾分离,南渡溧水,过独松关,

遂涉余杭,东至临安。”③在另一篇文章里他又写道:“实五月十有一日上与慈禧宫(即

邹太后)同出都门,马辅以其母与圣母同为乘舆,渡溧水,为土兵所掠。马辅之子统家兵

八千人遽拥上西行。马家父子知之,上与慈禧宫邈然不知也。抵杭之日,诸士民从马辅求

圣驾,马辅但云:‘圣驾亲征,早晚奏捷,何皇皇为?’熊给事雨殷就坐中责马辅:‘亲

征重事,何首辅不知,而专属之乃子?’俛首无以应也。”①可见马士英是同弘光帝、邹

太后一道逃出南京,行至溧水后才东西分窜。某些史籍记初十日晚上朱由崧在太监卢九德

的唆使下秘密出逃,马士英、阮大铖第二天早晨才得知皇帝跑了,匆忙收拾细软逃离南京

,是一种讹传。②黄得功在击败东犯的左梦庚军后领兵屯驻于芜湖,对京城的变故一无所

知,皇帝的突然驾到使他大吃一惊。问明缘由后,他不胜感慨地说:“陛下死守京城,以

片纸召臣,臣犹可率士卒以得一当。奈何听奸人之言,轻弃社稷乎!今进退无据,臣营单

薄,其何以处陛下?”③尽管他已经意识到朱由崧张皇失措,无可救药,仍然决定效忠到

底,把这位昏愦的皇帝迎接进自己的军营。据说,弘光在芜湖曾下诏“郑彩、黄蜚、方国

安、杜弘域、卜从善皆晋伯爵,大铖、大典拜左、右相,共统师扈上回銮,复为守御(南

京)计。然已无及矣”④。

清军统帅多铎得知弘光出逃,自然不会放过。进南京后即命刚刚投降的刘良佐率领部卒充

当向导,派多罗贝勒尼堪、护军统领图赖、固山额真阿山、固山贝子吞齐、和讬等领兵经

太平追至芜湖。⑤在刘良佐现身说法的招诱下,加上满洲重兵压境,黄得功部下将领田雄

、马得功决定降清。黄得功不知军心已变,把刘良佐派来招降的使者处斩,引兵出战。叛

军趁黄得功不备,暗中猝发一箭,射中得功喉部。黄得功自刎而死。①弘光帝被田雄等活

捉献给清方。有一种记载描写了当时的场面:“田雄负弘光皇帝于背,马■唤(马得功的

外号)执弘光二足。弘光恸哭,哀求二人。二人曰:‘我之功名在此,不能放你也。’弘

光恨,啮田雄项肉,流血渍衣。”②

至于朱由崧被俘的时间,据顾景星记黄得功事云:“大清王师奄至,公中流矢,仰天自刭

,五月二十八日未时也”①,如果记载不误,弘光当在同日被俘。但是,《明季南略》卷

四《刘良佐挟弘光回南京》条却说:“二十四日乙巳,刘良佐以弘光到,暂停天界寺。”

同书《弘光拜豫王》条内又记:“五月二十五日丙午,……弘光以无幔小轿入城,首蒙包

头,身衣蓝布衣,以油扇掩面。太后及妃乘驴随后,夹路百姓唾骂,有投瓦砾者。……”

《清世祖实录》卷十七仅依据奏报记“缚福王及其妃来献”,没有具体月日,也未提及太

后,事实上邹太后当时在杭州,《明季南略》所记肯定有错误。

弘光朝廷当国的整整一年时间里,正处于内忧外患日益加深之际,君臣上下有可为而不为

,朝野人士不仅没有因北都的覆亡而振作起来,反而在腐败、内讧、争权夺利上远远超过

了崇祯时期。时人张岱痛骂朱由崧,说:“自古亡国之君,无过吾弘光者,汉献之孱弱、

刘禅之痴■,杨广之荒淫,合并而成一人。王毓蓍曰:‘只要败国亡家,亦不消下此全力

也。’”②又说:“弘光痴如刘禅,淫过隋炀,更有马士英为之颠覆典型,阮大铖为之掀

翻铁案,一年之内贪财好杀,殢酒宣淫,诸凡亡国之事,真能集其大成。”③朱由崧的昏

庸荒淫固然是事实,作为皇帝自然要负重要责任,但弘光朝廷继承的是党争、腐败、武将

跋扈,忙于权力的再分配导致的内耗才是弘光朝廷土崩瓦解的最主要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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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1645年二月,马士英题授其次子署理勇卫营务,接替太监李国辅。见李清《南渡录》

卷四。
② 张怡《�闻续笔》卷一云:“弘光至太平,以靖南家属所寓也。城门闭不纳,露宿郊

外。上命卢监(卢九德)召大铖、大典等。十三日,靖南、大铖等至,咸咎上不当轻出。

上亦悔,因酌三爵飲靖南曰:‘愿仗将军威力。’靖南沥觞于地,曰:‘所不尽犬马以报

者,有如此酒。’于是痛哭,将士皆感激。……遂扶上登舟,十七至芜湖。”
③ 黄道周《黄漳浦集》卷四《恭慰皇太后兴居并述义师情繇疏》。查继佐《国寿录》卷

二《广德州知州赵公传》记载:“乙酉五月,上弃都走茅山。茅山乡之人以清兵至,约持

槊自为卫,不知驾过此,夜举火乱逐,上失所在,而士英独以其卫卒二千余人南行,欲入

杭州。……”同书《钱塘知县顾公传》又记:“乙酉五月十四日,马士英弃上茅山,自以

兵二千余人先至杭。……甘六日太后始以六七舆至杭,居总兵府。”茅山在江苏句容县东

南,与溧水县相近。两书所记基本相符。
① 《黄漳浦集》卷二十四《潞王监国记》。
② 例如《明季南略》卷四《马士英奔浙》条。按,此据中华书局版,商务印书馆版此条

在卷六。
③ 温睿临《南疆逸史》卷四十九《黄得功传》。
④ 张怡《�闻续笔》卷一。
⑤ 张天禄顺治二年九月“亟查功绩事”启本中说,他在五月“十七日奉王爷命令随贝勒

王爷赴芜湖剿抚靖南侯黄得功官兵,招降总兵卜从善、马得功、田雄、丘越、于永绶,续

又招降总兵杜弘域”(见《史料丛刊初编》)。
① 诸书记载黄得功中暗箭事不完全一致,多说是刘良佐部下所射。如彭而述记:“帝微

服出走至公所,未及整槊,追兵适至,公曰:‘岂非天哉!门庭之寇(指左梦庚军)既薄

于西,而北来之众亦复压境,一人蒙尘,有死无二。’乃舍舟上马力战。会刘良佐已在北

军,谓公曰:‘勿动,吾有说。’镞已中公喉。公素与良佐亲密,不意遂为所卖,知事不

济,乃拔刀自刎而死。”见《读史亭文集》卷十三,传上《黄靖南传》。《野史无文》、

《明季南略》所记大抵相同。《清初内国史院满文档案译编》中册,第七十七页记,清军

占领南京后,“询问故明福王遁往何处?知者告称已逃往太平府。遂遣贝子吞齐、和讬率

满蒙军之半追之。至距太平府八十里处,闻福王复走芜湖县,昂邦章京随又率护军、前锋

兵连夜趋击。福王登舟渡江而去,我昂邦章京图赖遂据江口,伪靖国公黄得功之兵逆战,

击败之,敌兵皆坠水。我军尽夺其舟,截其去路。田、马两总兵官缚福王来献,黄得功中

流矢死。”
② 郑达《野史无文》卷十一《黄斌卿传》。参见《清世祖实录》卷十七,顺治二年六月

辛酉日多铎奏疏。浙江总督张存仁奏稿残件中说:“总兵田雄收黄蜚溃败之卒,缚弘光以

投诚。”以其“劳苦功高”建议清廷授以提督之职,见《明清史料》己编,第一本,第二

十页。
① 顾景星《白茅堂集》卷十三《六合望黄靖国祠》。另据顺治二年十二月初六日浙江总

兵田雄奏本,自称“本年五月……即率兵投诚,朝见豫王。……六月内蒙豫王劄委镇守浙

省”,见《明清史料》甲编,第二本,第一三七页。可以肯定弘光被俘在五月下旬,具体

日期尚有分歧。
② 张岱《石匮书后集》卷三十二《乙酉殉难列传》。
③ 同上卷五,《明末五王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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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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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第七节 潞王朱常淓监国和降清
发信站: 饮水思源 (2003年07月03日22:14:57 星期四)


弘光一行从南京仓皇出逃,在溧水失散之后,大学士马士英带着贵州兵四百护卫朱由崧的

母亲邹太后前往浙江。途经广德州时,知州赵景和怀疑其中有诈,关闭城门不让进城。马

士英大怒,攻破该城,把赵景和处斩,大肆抢掠之后才离去。五月二十二日,马士英奉邹

太后到达杭州,潞王朱常淓以及在杭州的官员都来朝见。当时,马士英还希望朱由崧到达

太平、芜湖后依靠黄得功等部兵力扭转战局。不久,阮大铖、朱大典和总兵方国安等逃来

,才知道黄得功兵败自杀,弘光帝被俘。马士英没有指望了,就同在杭州的官僚商量请潞

王朱常淓监国。六月初七日,文武官员朝见邹太后,请命潞王监国。邹太后随即发布懿旨

给朱常淓:“尔亲为叔父,贤冠诸藩。昔宣庙东征,襄、郑监国,祖宪俱在,今可遵行。

”①

以太后懿旨名义命潞王监国,是为了给朱常淓即位继统增添合法性。然而,这时的形势已

经同上年江南立国时大不一样,朱常淓惟恐出任监国将成为清方打击的主要目标,拒绝接

受;在弘光太后流着眼泪反复劝说下,他才勉强答应。①

六月初八日,朱常淓就任监国。黄道周记:“八日己未,潞藩始监国,诸臣朝见毕,潞藩

素服过谢慈禧宫。马士英、阮大铖、朱大典、袁宏勋、张秉贞、何纶十余人各綵服黄盖腰

黄白入谢。皇太后服淡黄衣白襦,左右侍女各素葛衣。受朝御毕,潞藩见余素服角带,与

马辅并立,问:‘此为谁?’余出袖中名单付李承奉。殿下欣然,谓:‘先生真一代忠良

,今日幸共任大事。’又执马辅袖云:‘先生每事与黄先生商量。’马辅傲然不屑也。而

朱大典遽云:‘黄家不知事,吾从行在为圣驾开道来,何不问我,辄问黄家讲话?’余谢

云:‘既为圣驾开道,今日圣驾安在?’遂散出。从潞府面朝时,马、阮、朱、袁俱未到

,余先至殿中,殿下遽请见,命坐赐茶罢,问:‘今日何以教我者?’余云:‘用贤才,

收人心,破故套,行王道,为今日要务。’殿下辄云:‘和气致祥,家不和事不成。今日

之事,先生与马辅思量。’余云:‘事有思量不得者,如苍素迥不相入。如今日在两浙,

要用两浙人望所归。刘宗周是江东老成,如何坚不召用?’殿下云:‘马辅恐刘家来又分

别门户。’余云:‘只为门户两字,破我乾坤。今奈何又听其邪说?’殿下云:‘马辅今

手握重兵,如何不与商量。’余云:‘俱非职意想所及。’谢出,见何侍御,乃知马辅与

阮、朱诸人议监国且不即真,以俟北人动定。……”①

朱常淓出任监国后,任命浙江巡抚张秉贞为兵部尚书②,以嘉湖道吴克孝接任巡抚,以潞

府曾长史为监军御史前往方国安营,“令发兵分守千秋岭、独松关、四安镇等处”,“翰

林简讨屠象美兼兵科监阁部兵往苏州同总兵王之仁堵遏;又令御马监太监李国翰、司礼监

太监高起潜扼防平望。③但是,实权仍在马士英一伙手中。黄道周在启本中指出清兵占领

南京以后,浙江、江西各地官绅如原任戎政尚书张国维、右庶子杨廷麟、江西巡抚李永茂

等人纷纷召募义兵,证明民心可用,“克复之业,早有同心,皆喁喁引领以待。殿下诚得

黄铖一麾,应期毕集,上清钟山之尘,次复燕京之业,以仰附鳞翼,传世无疆”④。黄道

周只谈了浙、赣两省的义兵情况,实际上当时清军尚未占领的地方还相当大,他的意思仅

在于说明浙江未尝不可以守,劝朱常淓不要只看到马士英、阮大铖等掌握的少数兵力。所

以,他在朱常淓监国的第二天就建议十天之内即位为帝,“使群臣百官有所瞻依”①

可是,朱常淓却是个扶不起的阿斗,监国次日(六月初九日)就按照马士英的意见,派陈

洪范去同清军讲和,以割让江南四郡为条件。陈洪范在弘光朝廷初立时曾随同左懋第去北

京通好,暗中投降了清朝,被派回江南充当内奸。他回到江南以后写了一篇名为《北使纪

略》的文章恬不知耻地宣扬自己效忠于明朝廷,背后却到处散布清军势大难敌,劝人及早

投降,被人称为“活秦桧”②。这次,又在马士英主持下作为监国潞王的代表,乘坐悬挂

着“奉使清朝”旗帜的船只③,去同清方密商卖国事宜了。初十日,朱常淓命黄道周为大

学士入阁办事;马士英却惟恐黄道周入阁将影响自己揽权,把监国的令旨缴回不予公布④



就在朱常淓、马士英仍梦想苟且偷安的时候,清军却迅速地向杭州逼进。清豫亲王多铎收

取了南直隶十四个府、州后,“随令波罗(即博洛)贝勒、固山额真摆因兔阿山等率领满

洲将领摆牙喇兵丁一半、阿里哈兵丁、蒙古固山兵丁各三分之一,乌真超哈兵丁全营向浙

江进发,直趋杭州驻马”①。六月十一日,清兵进抵塘西,马士英又故伎重演,交回内阁

印信,私自逃入郑鸿逵的兵船。正碰上方国安部下的士卒前来索饷,把马士英从郑氏兵船

上拖走。“马辅踉跄挥涕,坠水中,一足单跣,从方兵入营中”;阮大铖、朱大典则从富

阳乘舟遁往婺州②。

这时,陈洪范同清军统帅贝勒博洛已经勾结妥当,回到杭州同张秉贞一道劝朱常淓投降。

朱常淓贪生怕死,决定奉表降清。总兵方国安和侄儿方元科原先率领兵马护送弘光帝到芜

湖,朱由崧被俘以后,他们又来到杭州,所部兵马还有一万名左右,准备拥立潞王保卫杭

州。没想到朱常淓已决意降清,在方军同清军战于湧金门下时,朱常淓竟丧心病狂地“以

酒食从城上饷满兵”③。方元科等极为愤慨,东渡钱塘江,后来参加拥立鲁监国的行列。



六月十四日,清军不费吹灰之力占领杭州④。博洛趁势派出使者招降浙东各府州和避居这

一地区的明藩王。“时周王寓萧山,惠王寓会稽,崇王寓钱塘,鲁王寓临海。贝勒遣骑修

书,以参、貂等物为贽,邀诸王相见。鲁王以道稍远,辞疾不至。周、惠两王渡江偕崇王

赴召。寻送南京,同弘光帝、潞王俱北去”①。湖州、嘉兴、绍兴、宁波、严州等府州官

也纳土降清。

1645年七月,多尔衮得到潞王朱常淓等投降,江、浙一带不战而定的捷报后,认为南方用

兵已经基本结束,起自塞北的满洲兵将又难以忍受江南暑热,于是他下令多铎、博洛班师

回朝,弘光帝和潞王、惠王、周、崇等藩以及在南京投降的弘光朝廷高官显爵王铎、钱谦

益、赵之龙、徐久爵②等都随军带回北京。南京改为江宁府,任命多罗贝勒勒克德浑为平

南大将军同固山额真叶臣接替多铎、博洛镇守该地;同时任命内院大学士洪承畴为“招抚

江南各省地方总督军务兼理粮饷”,会同勒克德浑、叶臣接管江南各地。八月,洪承畴、

勒克德浑、叶臣到达南京③;办理交接事务后,多铎等人于九月初四日自南京起程返京④

。对于俘、降明朝诸王,清廷在七月间曾规定明宗室岁给养赡银,亲王五百两、郡王四百

两、镇国将军三百两、辅国将军二百两、奉国将军一百两,中尉以下各给地三十亩。①在

押送北京途中,朱由崧的嫡母邹太后跳入淮河自尽。朱常淓被清军挟至北京后,于顺治二

年十一月上疏清廷“恭谢天恩”。疏中自称:“念原藩卫郡(指河南卫辉府,府治汲县)

蹇遭逆闯之祸,避难杭城,深虑投庇无所。幸际王师南下救民水火,即率众投诚,远迎入

境。”对清廷给以“日费”、“房屋”感激不尽,表示要“结草啣环”、“举家焚顶”祝

颂清朝统治者“圣寿无疆”②。即便是这样摇尾乞怜,也没有逃脱被宰割的命运。次年(

1646)五月,朱由崧、朱常淓以及其他降清的明朝藩王都在北京被杀。清廷宣布的罪状是

这些明朝藩王“谋为不轨”,企图拥立潞王朱常淓造反。③实际上,清廷统治者一方面对

朱明王朝有号召力的人物处处提防,力图斩尽杀绝;另一方面又为了减少征服过程中的阻

力,把明朝亲、郡王起送北京,所费既不多又便于看管。随着各地抗清斗争的逐渐高涨,

清廷才不顾自己许下“给以恩养”的诺言,把他们全部处斩,以消除后患。

潞王朱常淓的监国由于时间极短,又毫无作为,在南明史上不过是一个小插曲。历来的史

家因为他的政权从未有效行使过权力,注意甚少①。但是,从历史的因果关系来看,朱常

淓的降清仍是一个关键问题,值得加以分析。

首先,它证明了明朝北京覆亡以后,麕集在南京一带的官绅为解决继统问题而展开的立亲

、立贤的争执不过是汉族官绅内部的一场权力之争,“立贤”的对象朱常淓在本质上同朱

由崧毫无二致。时任工科都给事中的李清记载道:“陪都既失,人咸恨不立潞藩。时张奉

常希夏奉敕奖王,语予曰:‘中人耳,未见彼善于此。’又叶主政国华为予言:‘潞王指

甲可长六七寸,以竹管护之。又命内官下郡县求古玩。’倪廷尉胤培尝曰:‘使王立而钱

谦益相,其不支与马士英何异?’”②

其次,弘光政权垮台以后,朱常淓本来是皇位继承问题上最少争议的人选,就连不久以后

成为隆武皇帝的朱聿键当时正在杭州,也拥护他出任监国。如果朱常淓稍有民族气节,把

抗清的旗帜竖起来,即便一时守不住杭州,南方各地的抗清势力也比较容易形成一个核心

。只是由于他的降清,才紧接而来出现了朱明宗室的两个远派子孙唐王朱聿键同鲁王朱以

海的争立;在朱聿键的隆武政权垮台以后,又爆发了朱聿键之弟唐王朱聿■援引“兄终弟

及”之义同桂藩朱由榔的争立。这两次争斗都严重地分散和抵消了南方的抗清力量,给清

廷征服全国提供了有利的机会。从这个角度来观察,朱常淓的望风纳降确实是关系非浅的

,他应当被作为民族败类绑在历史的耻辱柱上受到无情的鞭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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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林时对《荷牐丛谈》卷四《蠡城监国》。“宣庙东征”指明宣宗朱瞻基亲统大军往山

东平定汉王高煦的叛乱。
① 祁彪佳记:“初九日,家仆从武林来,乃知潞藩于初七日受皇太后命,初八日登监国

之位矣。盖奸人为假报,武林日日报捷,日日迎驾。……及初六下午大珰数人来,乃不能

掩。初七日,皇太后请潞藩谕以监国之意。潞王坚辞。太后泣谕再三,乃受命。初八日登

监国位,杭民大悦。”见《祁忠敏公日记》《乙酉日历》。
① 《黄漳浦集》卷二十四《潞王监国记》。同书同卷收黄道周《逃雨道人舟中记》云:

“七日,余舟至武林,而潞王已监国,乃复以迎驾,讨贼为请。而马、阮、朱、袁已俱在

藩邸,偃蹇自若;阮大铖犹媿恧,自称死罪;朱大典直骜然云:‘吾开导在前,安知圣驾

所在?’马辅则云:‘小儿亦导驾去,不知小儿何在?无由复知圣驾。’是日,再具启请

潞府行监国事宜凡七条,皆朝夕所可行者,而马辅持未下。是午,潞府赐食,而高起潜、

孙元德、李进三内侍见陪,而元德脱巾狎坐,起潜作恣睢语,又宛然曩时矣。余请欲商略

诸事宜,而李进辞以懿驾在内。见此沓沓,不足共事,遂决计趣归。”
② 康熙二十五年《杭州府志》卷三十七《事纪下》。
③ 林时对《荷牐丛谈》《蠡城监国》。
④ 《临安旬制记》卷二。
① 黄道周《潞王监国笺》,见《黄漳浦集》卷七,笺。
② 林时对《荷牐丛谈》卷四《蠡城监国》。
③ 南园啸客辑《平吴事略》记:“顺治二年乙酉六月初九日,大清兵抵嘉兴,时马士英

在杭,命督府陈洪范与大清议和,过嘉兴,舟旗书‘奉使清朝’。”张道《临安旬制纪》

卷二也说:“时士英方遣陈洪范使北,议割江南四郡以讲和”,“洪范坐舰悬旗书‘奉使

清朝’四字。”
④ 黄道周《逃雨道人舟中记》云:“十日午有令旨移余阁内商略诸大政,而马辅缴回令

旨。十有一日,传有红谕颁行所请六事,而口骑已抵塘西。”
① 顺治二年闰六月定国大将军多多(即多铎)等“为塘报事”奏本,见《顺治录疏》。


② 黄道周《逃雨道人舟中记》,见《黄漳浦集》卷二十四。
③ 钱肃润《南忠纪》,中华书局1959年《晚明史料丛书》本。
④ 康熙二十五年《杭州府志》卷三十七《事纪下》。
① 林时对《荷牐丛谈》卷四《蠡城监国》。按:顺治二年十一月十八日“明已薨周王朱

恭枵内助臣程氏率未封五子朱绍烿奏本”中自称“遭逆闯残害,南迁湖州,浮居异土三载

有余”,可见所谓周王是朱恭枵第五个儿子,尚未袭封。又据顺治二年十一月二十五日“

故明崇王世子沐恩臣朱慈爚”给清廷奏本,可知朱慈爚是明崇王朱由樻世子,亦未袭封。

惠王朱常润是神宗的儿子,弘光帝的亲叔,同帝室血统关系最近;但他自幼迷信佛教,对

国事民生漠不关心,所以崇祯帝自缢后,明朝官绅从未考虑过由他继统。朱常润降清后,

送到北京,给清廷上了谢恩、乞恩两件奏疏,现存。
② 魏国公徐久爵在《清世祖实录》卷十七中因满文音译误为徐州爵。
③ 顺治五年二月二十六日洪承畴题本,见《明清档案》第七册,A7—119号。
④ 顺治二年十月招抚江西孙之獬揭帖,见《明清史料》丙编,第六条,五○七页。
① 《清世祖实录》卷十九。
② 顺治二年十一月初九日“沐恩朱常淓谨揭为恭谢天恩事”,原件藏第一档案馆。
③ 《清世祖实录》卷二十六记同时被杀的有“鲁王等十一人”,理由是他们“不知感恩

图报,反妄有推立,鲁王等私匿印信,将谋不轨”。这里所说的鲁王都是潞王的讹写。清

初相当一部分档案是满文写成的,修实录时改译汉文,就常常发生同音、近音异字的错误

。按,陆圻《纤言》记:“丙戌(1646)四月初九日,有得蜡丸飞书告诸王同谋灭清者,

同日太子、弘光、潞王、秦王等九王俱被戮于市。”
① 谢国桢氏说:“黄道周等劝潞王在杭州监国,他没有听从,反而苟且偷生的投降了。

”(见《南明史略》第七十六页。)朱常淓降清是事实,但说他未出任监国则不妥。
② 李清《三垣笔记》附识下,《弘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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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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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第六章 清廷统治者推行的民族征服和民族压迫政策
发信站: 饮水思源 (2003年07月03日22:15:19 星期四)


第一节 多尔衮的失算



1645年夏天,清廷在军事上取得的胜利是十分惊人的。到这年五月,大顺农民军不仅失去

了全部占领的地方,其领袖李自成——大顺国皇帝也在清阿济格部追击下逃入湖北通山县

被乡团打死,大顺政权已经名实俱亡了,只剩下一支还有相当实力的武装,史学界一般称

之为大顺军余部。同一个月,南京弘光朝廷在多铎统领的清军面前几乎毫无抵抗,就土崩

瓦解了。南明原来拥兵自重的江北四镇和左梦庚部军队都争先恐后地向清朝投降。这种离

奇的现象,对各方面都产生了极大的影响。大顺农民军元气大损,陷于群龙无首的境地,

不再扮演逐鹿中原的主角。忠于明朝的官绅士民也震惊不已,他们当中许多人迷恋的东晋

、南宋偏安局面被无情的事实打得粉碎了。可是,对于清廷的最高统治者摄政王多尔衮来

说,胜利却来得太容易,他以为清朝的两大对手大顺、南明都已经被彻底打垮,剩下的事

不过是接管地方,享受胜利果实而已。

这年闰六月初七日,多尔衮传谕兵部道:“江南地方南直、江西、湖广三处已经归顺,浙

江、福建、广东、广西、四川、云南、贵州七省遵依表文尚未报到,应速行遣官招抚,在

京文武官员不拘见任、家居及士民人等,有情愿输忠效力的,准赴兵部报名,验实,赍捧

敕谕,给赐路费、马匹前去。事竣,有功重加升赏。该部即出示晓谕。”消息一公布,一

些热衷功名的无耻之徒立即看准这是凭借清朝兵威,以三寸不烂之舌谋取富贵的大好机会

,于是自告奋勇,要求出使。崇祯初年名列魏忠贤逆案的孙之獬自称“臣妻放足独先”以

巴结满洲贵族,是个不折不扣的卑污小人。这时又急不可耐地上疏说:“志士忠臣每思垂

名竹帛”,并称自己占卜了一课,“得辞云:‘时乘六龙为帝使东,宣达诏命无所不通。

’今皇上龙飞正时乘也,若臣得奉命则为帝使矣。无所不通则成功矣。一生勋业留俟今日

,臣不敢违天自逸,以取谴戾”①。以算命吉辞公然形之于奏疏,不仅愚昧可笑,更说明

其寡廉鲜耻。刑部江西司员外郎丁之龙奏称自己原是湖广镇远卫应袭指挥同知,与贵州镇

远府同城(按明朝制度,镇远卫和镇远府均在今贵州省自然境内,但卫属湖广都司,府属

贵州布政司),“臣生在镇远,黔属地方远近皆其比邻,士民俱通声息,……矧黔士之在

京者止臣一官,向欲输诚疏请招抚,未敢出言干渎今蒙圣谕,益切梦寐之思,愿效捐縻之

志,招抚全滇……”②。二十三日,清廷正式任命恭顺侯吴惟华加太子太保衔招抚广东;

孙之獬加兵部尚书等衔招抚江西;黄熙胤以兵部右侍郎等衔招抚福建;江禹绪为兵部右侍

郎招抚湖广;丁之龙以兵部右侍郎招抚云贵各地方。①七月初六日又补派都督同知谢宏仪

为右都督加都察院右副都御史衔招抚广西②。

多尔衮想不战而胜,意图是很明显的。然而,他却完全估计错了形势,骄狂地以为天下已

定,征服者的面貌顿时暴露无遗。从此开始全面推行一系列民族压迫和民族歧视政策。汉

民族被激怒了,大江南北掀起了汹涌澎湃的抗清运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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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顺治二年闰六月初十日“礼部左侍郎孙之獬谨奏为感恩图报事”,见《顺治录疏》。


② 顺治二年闰六月初十日“刑部江西司员外郎丁之龙奏为俯允输忠招抚滇黔早裨安定以

佐庙谟以效捐縻事”,见《顺治录疏》。
① 《明清档案》第三册,A3—23号,吏部尚书阿代等题本残件,参见《清世祖实录》卷

十八。按,丁之龙曾致书南明湖广等地总督何腾蛟,以“戚谊”关系劝他“上观天命,下

审时宜”,纳款于清,见《清代农民战争史资料选编》第一册(上),第四十四页,编者

注为“缺年月、佚名、启本稿”。
② 《清世祖实录》卷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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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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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rickhunter (everything), 信区: history
标 题: 第二节 清兵的滥杀无辜百姓
发信站: 饮水思源 (2003年07月03日22:15:37 星期四)


清廷统治者从努尔哈赤、皇太极到多尔衮,都以凶悍残忍著称于史册。“顺我者昌,逆我

者亡”这句话对他们不完全适用,因为他们的做法通常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就是

说一遇抵抗,破城得地之后不分军民,不论参与抵抗或未参与抵抗,通通屠杀或掠取为奴

婢。努尔哈赤在辽东的屠戮汉民,皇太极时三次深入畿辅、山东等地的屠杀抢掠在许多方

志中有明确记载,连经历了文字狱闹得最厉害的乾隆时期的御用文人纪盷也在《阅微草堂

笔记》里透露了他一家在清军屠刀下的遭遇①。多尔衮进关之初,为了取得汉族官绅的支

持曾经一度有所收敛。从顺治二年四月遣兵南下开始即以民族征服者自居,杀戮立威,演

出了一幕幕惨绝人寰的屠城悲剧。“扬州十日”、“嘉定屠城”因为有专书记载为人们所

熟知。此外像1649年(顺治六年)郑亲王济尔哈朗占领湖南湘潭后的屠城;同年平定大同

总兵姜瓖为首的山西反清运动,不仅大同全城军民屠戮殆尽,“附逆抗拒”州县也不分良

莠一概屠杀;1650年平南王尚可喜与耿继茂攻克广州时的屠城,这类血淋淋的事例在史籍

中屡见不鲜,充分暴露了满洲贵族标榜的“吊民伐罪”的伪善。顺治六年正月,多尔衮道

貌岸然地说:“君,父也;民,子也。父残其子,情理之所必无。况诛戮所以惩有罪,岂

有无故杀人之理?自元年以来洗民谣言无时不有,今将六年矣,无故而屠戮者为谁?民肯

从此回想,疑心必然冰释。”②几天之后,他就“谕大同城内官吏兵民人等曰:姜瓖自造

叛逆大罪,摇惑众人,诱陷无辜,尔等被围城中,无所逃避。止因姜瓖一人作恶,遂致无

罪众人同陷死地。朕命大军围城,筑墙掘濠,使城内人不能逸出,然后用红衣火炮攻破,

尽行诛戮”③。同年二月,“兵部以总兵官任珍阵获伪官兵四十九名,俱抚养不杀奏闻。

得旨:凡平定地方降者抚之以示恩,抗者杀之以示惩。如此则人皆感恩畏死求生而来归矣

。今平西王等将阵获之人抚而不杀,……此事甚不合理。尔部其移咨平西王吴三桂、墨尔

根侍卫李国翰知”④。古语云:“杀降不祥。”清军往往以“恶其反侧”等借口将来降军

民屠戮一空。顺治八年福临亲政以后,把各地屠戮无辜的责任全部推到多尔衮身上,说:

“本朝开创之初,睿王摄政,攻下江、浙、闽、广等处,有来降者,多被诛戮。以致遐方

士民,疑畏窜匿。”①实际上,清兵的滥杀无辜根源于满洲贵族的迷信武力和民族歧视,

多尔衮不过是他们当中的代表人物罢了。在清廷上同多尔衮争夺权利的“辅政叔王”郑亲

王济尔哈朗统师出征时表现出同样的野蛮,就是一个证据。只是因为这种疯狂的屠杀政策

不仅没有吓倒汉族人民,反而激起更加顽强的抵抗,清廷在屡遭覆师失将之后,才被迫在

政策上作出部分调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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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纪昀《阅微草堂笔记》卷二十一《滦阳续录》三。
② 《清世祖实录》卷四十二。
③ 《清世祖实录》卷四十二。
④ 《清世祖实录》卷四十二。
① 《清世祖实录》卷一百二,顺治十三年元月癸巳日条,又见同卷七月庚午日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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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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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rickhunter (everything), 信区: history
标 题: 第三节 强迫汉民剃头改用满族衣制
发信站: 饮水思源 (2003年07月03日22:15:54 星期四)


山海关战役后,多尔衮曾下令沿途各州县官民剃头留辫。进入北京以后,遭到汉族居民的

强烈反对,在朝汉族官员遵令剃发的为数寥寥,不过孙之獬等最无耻的几个人②。不少官

员观望不出,甚至护发南逃,畿辅地区的百姓也常揭竿而起。多尔衮见满洲贵族的统治还

不稳固,自知操之过急,被迫宣布收回成命。顺治元年五月二十日谕旨中说:“予前因归

顺之民无所分别,故令其剃发以别顺逆。今闻甚拂民愿,反非予以文教定民心之本心矣。

自兹以后,天下臣民照旧束发,悉从其便。”①次年五月大顺政权和弘光政权相继被摧毁

后,多尔衮认为天下大定了,六月悍然下令全国男性官民一律剃发。初五日,即在接到攻

占南京的捷报之时即遣使谕豫亲王多铎,命令“各处文武军民尽令剃发,傥有不从,以军

法从事”②。十五日谕礼部道:“向来剃发之制,不即令画一,姑令自便者,欲俟天下大

定始行此制耳。今中外一家,君犹父也,民犹子也;父子一体,岂可违异?若不画一,终

属二心。……自今布告之后,京城内外限旬日,直隶各省地方自部文到日亦限旬日,尽令

剃发。遵依者为我国之民;迟疑者,同逆命之寇,必置重罪。若规避惜发,巧辞争辩,决

不轻贷。”③同年七月,又下令“衣冠皆宜遵本朝之制”。④

中国是一个以汉族为主体的多民族国家,汉族本身也是由多种民族融合而成的。汉族人士

可以当皇帝,少数民族人士当然也可以君临天下。无论是哪一个民族为主体建立的中央政

权都决不应该强行改变其他民族的风俗习惯,这是一个起码的立国原则。多尔衮等满洲贵

族陶醉于眼前的胜利当中,自以为可以为所欲为了。他所说的“君犹父也,民犹子也;父

子一体,岂可违异”,完全是强辞夺理,一派胡言。他自己的祖辈和父亲努尔哈赤在反叛

明朝以前,世世代代都是明帝国的臣属,以接受明朝廷的封号、官职、敕书为荣;明朝的

汉族皇帝从来没有强迫女真族蓄发戴网巾,遵从汉制,难道不是铁一般的事实吗?清廷统

治者把不肯放弃本民族长期形成的束发、服制等风俗习惯的汉族官绅百姓视为“逆命之寇

”,一律处斩,这种凶残暴行在中国历史上极为罕见。

本来,清廷统治者特别是处于最高决策地位的多尔衮如果聪明一点(按:多尔衮的封号为

睿亲王,睿即满文聪明的汉译,顺治元年清廷文献中还有译为“颖王”①的,意思都是“

聪明之王”),1645年(顺治二年)五月弘光朝廷和大顺政权覆亡之际,曾经出现过一个

对清廷(也包括整个中国)以较少代价实现统一的机会。当时的情况是,不仅清廷凭借其

优势兵力接管南明各府县没有遇到多大的反抗,而且连大顺军余部也以不剃头为条件有意

归附清廷②。实现统一以后,也没有必要强行勒令剃发改制。满洲贵族当权稍久,仿效者

必多,移风易俗,贵在自然。明清之际,中国仍处于封建性农业社会,占人口绝大多数的

农民和相当一部分官绅地主居住于乡村,他们同朝廷、官府的关系主要表现在照章输赋服

役,一辈子没有进过城的农民多得很,中央朝廷的更迭对他们来说是天高皇帝远。只要不

被朝廷、官府逼急了,就是所谓“承平之世”。一旦严令剃头,“朝廷”的威严直接加到

自己的脑袋上,其后果可想而知。剃发令一下,不仅原先准备降清的人立即改弦易辙,连

已经归附的州县百姓也纷纷揭竿而起,树帜反清。满洲贵族以“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

”的野蛮手段强迫汉族百姓改变自己的风俗习惯的记述在史籍中多如牛毛,由此引起的反

抗以至于大规模的武装斗争几乎遍及全国。许多地方的抗清斗争不始于清廷接管之时,而

起于剃发令颁布之日。江阴人民壮烈的据城抗清就是在清朝委派的知县宣布剃发之后,相

率“拜且哭曰:头可断,发不可剃”①的情况下爆发的。

剃发令在清初各地引起的震动极为重大,它激起了汉族各阶层人士的反对,导致了长期的

政局不稳以至生灵涂炭。时人陈确记:“去秋新令:不剃发者以违制论斩。令发后,吏诇

不剃发者至军门,朝至朝斩,夕至夕斩。”②顺治二年十月,原任陕西河西道孔闻謤奏言



近奉剃头之例,四氏子孙又告庙遵旨剃发,以明归顺之诚,岂敢再有妄议。但念孔子为典

礼之宗,颜、曾、孟三大贤并起而羽翼之。其定礼之大莫要于冠服。……惟臣祖当年自为

物身者无非斟酌古制所载章甫之冠,所衣缝掖之服,遂为万世不易之程,子孙世世守之。

自汉、唐、宋、金、元以迄明时,三千年未有令之改者,诚以所守者是三代之遗规,不忍

令其湮没也。即剃头之例,当时原未议及四氏子孙,自四家剃发后,章甫缝掖不变于三千

年者未免至臣家今日而变,使天下虽知臣家之能尽忠,又惜臣家未能尽孝,恐于皇上崇儒

重道之典有未备也。……应否蓄发,以复本等衣冠,统惟圣裁。①

孔闻謤搬出孔子这块大招牌,又引金、元二代为例,满以为可以为孔家抵挡一阵,保住先

世蓄发衣冠。不料碰了个大钉子,“得旨:剃发严旨,违者无赦。孔闻謤疏求蓄发,已犯

不赦之条,姑念圣裔免死。况孔子圣之时,似此违制,有玷伊祖时中之道。著革职永不叙

用”②。同年十一月,多尔衮往京东地区打猎,有人报告丰润县生员张苏之子张东海“不

行剃发”。多尔衮当即派人将张东海斩首,其父杖责五十,革去生员名色,庄头和邻里四

人分别受杖。③顺治四年,浒墅关民丁泉“周环仅剃少许,留顶甚大”,被地方官拿获,

以“本犯即无奸宄之心,甘违同风之化,法无可贷”为由上奏,奉朱批:“着就彼处斩”

,县官也以失察“从重议处,家长、地邻即应拟罪”④。陕西紫阳县因地处偏僻,重山叠

嶂,“向化者稀,人皆带发”。清军击败该处抗清义师后,下令“一寨凡有男子十名者,

即著该县收头发三十两解验,方准免剿,编里输纳国课”①。顺治五年,黄州府广济县民

胡俊甫因居住乡村,一度患病卧床,没有剃发。知府牛铨(原大顺政权襄阳府尹,丞相牛

金星之子)下乡踏勘荒田,胡俊甫不知清朝法度厉害,竟然莽撞地跑到知府大人面前诉说

灾荒困苦。深得“时中之道”的牛铨一眼瞥见这个蓄发违制之人,不禁心花怒放,立即解

往湖广总督罗绣锦处请功。结果“胡俊甫立正典刑,乡保张赞宇、邻佑张生祖、夏正德各

鞭一百”,该县知县郝光辅也以失察罚俸示惩②。顺治十年,刑部擒获了两个没有剃发的

人,“供系唱旦戏子,故此留发;在外戏子似此尚多”。顺治皇帝立即颁诏:“剃头之令

,不遵者斩,颁行已久,并无戏子准与留发之例。今二犯敢于违禁,好生可恶。着刑部作

速刊刻告示,内外通行传饬,如有借前项戏子名色留发者限文到十日内即行剃发;若过限

仍敢违禁,许诸人即为拿获,在内送刑部审明处斩,在外送该管地方官奏请正法。如见者

不行举首,勿论官民从重治罪。”③

顺治十一年(1654)三月发生的陈名夏案很值得注意。陈名夏自顺治元年冬降清后,一直

受到清廷最高统治者多尔衮、福临的信任,官居吏部尚书、内院大学士。大学士宁完我劾

奏他“结党怀奸”疏中说:“名夏曾谓臣曰:‘要天下太平,只依我一两事,立就太平。

’臣问何事?名夏推帽摩其首云:‘只须留头发、复衣冠,天下即太平矣!’臣笑曰:‘

天下太平不太平,不专在剃头不剃头。崇祯年间并未剃头,因何至于亡国?为治之要,惟

在法度严明,使官吏有廉耻,乡绅不害人,兵马众强,民心悦服,天下自致太平。’名夏

曰:‘此言虽然,只留头发、复衣冠,是第一要紧事。’臣思我国臣民之众,不敌明朝十

分之一,而能统一天下者,以衣服便于骑射,士马精强故也。今名夏欲宽衣博带,变清为

明,是计弱我国也。”①接着列举陈名夏结党营私罪状多款。顺治帝命群臣会勘,“名夏

辩诸款皆虚,惟留发、复衣冠所言属实”②。最后以“诸款俱实”定罪,陈名夏被从宽处

以绞刑。很明显,宁完我歪曲了陈名夏的观点。陈名夏并没有要求“变清为明”,叫满洲

八旗兵也换上不便于骑射的宽衣博带;他只是出于对爱新觉罗皇室的一片忠心,建议不要

改变汉民族的风俗习惯而已。这点连顺治皇帝也心里有数,过了半年对冯铨说:“陈名夏

终好!”③1658年(顺治十五年)清军占领四川垫江县,总督李国英派李先品任该县知县

。先品拒绝了派兵护送上任,只要求准许他便宜行事,得到李国英的同意。他“以一仆一

骑之官,始至则吏民皆蓄发褒衣博带来迎,而伪副将陈瑞云拥卒千人戎服执兵伺道旁,意

叵测。先品咸慰劳之,居二日,出示一切冠服听民自便。民皆欢呼。李公闻,大怒,檄问

状,立限三日去发,不去即引兵进剿。先品匿其檄,为文以报,略曰:‘职以孑身入不测

之地,百无可恃,所恃者人心尔。愚民久乱,闻蓄发则喜,闻剃发则惊,发短心长,为乱

必速。故辄奉便宜之令,少缓其期。顷者忽下严檄,谓职养寇,骤议加兵,职一身生死何

足言,特虑走险之民旦夕生变,重为幕府忧也。惟公图之。’李公大悟,为缓期,民得无

动。”①中国有以史为鉴的优良传统。历史经验告诉我们,无论哪一个民族、哪一个社会

集团当权,都必须尊重各民族的风俗习惯。违反了这一原则肯定要引发社会的大动荡。清

初满洲贵族的倒行逆施造成的严重后果就是一个沉痛的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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② 孙之獬在明朝天启年间投靠太监魏忠贤,成为阉党。崇祯初销毁《三朝要典》时,他

抱《要典》哭告太庙,为世人所不齿。清兵占领北京后,他宦兴大发,向多尔衮等人摇尾

乞怜,上疏说:“臣妻放足独先,阖家剃发效满制”,得以录用。有的书记载他入朝时想

挤入满洲官员班列,满官认为他是汉人不予接受;转入汉班,汉族官员又因为他已经剃发

改制加以拒绝。弄得孙之獬进退失据,狼狈不堪。
① 《清世祖实录》卷五。
② 《清世祖实录》卷十七。
③ 同上。《清初内国史院满文档案译编》中册,第八十五页,记六月十四日“大学士洪

承畴为京城汉人剃发事,启皇叔父摄政王曰:今者剃发,应先令官员剃发,民人稍缓。王

谕:予为此事思之期年,今思,君犹父也,民犹子也,予非不仁,惟念新旧宜一体故也。

”次日(即十五日)下达剃发令。
④ 《清世祖实录》卷十九。
① 顺治元年五月十五日摄政郑王吉儿哈朗奏本中即称多尔衮为“摄政颖王”,影印件见

《明清档案》第一册,A1—3号。
② 参见顺治二年十一月梅勒章京屯代“为申报地方情形仰祈圣鉴事”揭帖,见《明清史

料》丙编,第六本,五一二页。
① 许重熙《江阴城守记》。
② 陈确《告先府君文》,见《陈确集》卷十三。
① 顺治二年十月初三日孔闻謤揭帖,原件藏第一档案馆。《清世祖实录》所载文字已作

改易删削。
② 《清世祖实录》卷二十一。
③ 《清初内国史院满文档案译编》中册,第一八六页。
④ 顺治四年八月二十八日江宁巡抚周伯达“为缉获留发奸民事”题本,见《明清档案》

第六册,A6—69号。
① 顺治四年五月二十二日陕西巡抚黄尔性塘报,见《明清史料》丙编,第六本。
② 顺治五年二月湖北巡按曹叶卜揭帖,见《明清档案》第七册,A7—139号。
③ 《明清史料》甲编,第六本,第五三三一五三四页《列款上闻残本》。参见《清世祖

实录》卷七十八。
① 《清世祖实录》卷八十二。
② 《清史列传》卷七十九《陈名夏传》。
③ 谈迁《北游录》,记闻下《陈名夏》条。
① 乾隆《新繁县志》卷九,流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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