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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论坛文章]白领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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浏览(0) + 2004-08-01 15:40:27 发表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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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生活:城市新力量 白领军团拿起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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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3/11/11 10:34 新浪文化

  作者:`石磊、七格、袁敏

  在这个现实而又无奈的资本世界里,白领以交出大部分自由为代价,换取了少部分的物质快乐,而正是这少部分的物质快乐,把他们从贫困中解救出来。相对来说,这个交易还是划算的。除了不劳而获者,没有人能在这场交易中赢过资本世界。陈逸锋说,他一生最大的愿望,就是“职位晋升、收入增加、家人幸福、身体健康、做个职业经理人”,这也是绝
大多数白领的真实想法。顺流而下永远是白领们的生存策略,也正因为如此,我们的生活才会稳定,品质才会不断提高。要是人人都像时尚所鼓吹的那么波希米亚,那我们离开西伯利亚倒真是不远了。

  要白领生气,那就像要老板不生气一样的困难。

  我就从没见陈逸峰生过气。他永远像一朵祥云,斯斯文文地移过来,又斯斯文文地移过去,不会有雷声,也不会有雨水,最后挡在你前面,使你抬起头来,说:哦,是你啊,Michael陈。

  陈逸峰最近刚在市区买了房,但他妻子和儿子在还没完全装修好前,拒绝从上海郊区的奉贤搬过来,他妻子可比陈逸锋灵活好多,总觉得饭店里的菜比家里的好吃,她每周要去美容一次,跳操一次,一有空就逼儿子练琴。偶尔过来省一下亲,也会蹲在老公的电脑旁边看他在网上聊天,要是看到不正经的地方,就会用手指掐住老公很少的一点肉,然后旋转,旋转方向则因心情而异。

  这间一百多平米的新房子,现在就陈逸锋一个人住着,倒也轻松快活。我到他家里,把所有的吊灯啊射灯啊台灯啊壁灯啊还有浴室里的浴霸统统打开,一下子,这个房间热闹了起来,像是大酒店一样了。

  趁我在客厅里瞎翻书橱的时候,陈逸峰把所有不必要开的灯全给轻轻关了,然后拎着刚买的两瓶啤酒,抓几包下酒的坚果,也走进客厅,把食物往茶几上放了,打开CD,放的竟然是老掉牙的王杰,这个歌手我一直以为已经被人间蒸发掉了,这下子才知道原来还活在某些老牌白领的心中。

  白领家的茶几上是放置什么的呢?财富大考场可以设问。一般来说,出现概率最高的是这样几种东西:鲜花,而不是干花;手提电脑,而不是手机;马克咖啡杯,而不是玻璃茶杯;时尚杂志,包括英文版的国家地理或者大众机械师或者日文法文中文的女性家居等等。陈逸峰家的茶几上除了一台手提电脑外,还放着一本印刷精美的教科书,是他们贝塔斯曼公司给员工开设的管理教学课的课本,陈逸峰在世界著名的企业贝塔斯曼供职,那时全球范围内的行业老大。再说那本教材,都是个英文,个别字句的旁边,有用铅笔写的中文解释,字迹清秀,就像陈逸峰架的那副眼镜。可惜陈逸峰现在胖了,所以再秀气也没用,上海男人还是这点不太好,一结好婚就对自己的形象满不在乎,结果身体一天比一天胖,陈逸峰还算是好的,有些白领胖得来,和他一起乘电梯,就像是在押运一牛车的粮草,而且是装的扑扑满的那种。小康生活的幸福程度,也不一定要体现在身形上,上海的已婚男人应该对此引起注意才对。

  陈逸峰一看到这本教科书,就暗暗抱怨自己英文不够出神入化,在上海,白领的一个重要指标,就是要会得讲一口流利的英文,最好是纽约口音,当然要是牛津口音也行,不过要是能带上些地方音,比如德克萨斯乡音的话,那就更惹人注目了。我就认识一个白领,一口的苏格兰口音,那个鼻音浓是浓得来,像苏格兰的裙子一样,又厚又重。不过有一点例外,要是这个口音不是泊来的,而是本地的,那就要被上海的白领同行无情地嗤之以鼻。比方讲,上海人发音比较靠前,往往元音发得不够饱满,辅音发得比较细扁,所以带上海腔调的洋泾浜口音是最容易被人笑话的,同样,北京英语乱发翘舌音、山东英语到处是重音、海南英语含混无元音等等现象,也是为上海白领所不能容忍的。他们宁愿讲得慢,也要讲得准,这一点,和上海的那些老克腊是不谋而合的,那些老克腊,你别看他们掌握的单词量远不如现在的白领们多,可每个音发得丁是丁卯是卯的,那份字正腔圆,权威得惊人,一开口身份就出来了。

  一般本地白领的读书及职业生涯是:大学本科毕业、跨国企业职员、若干年中晋升为主管、经理、资深经理,最后退休。当中还要发生婚嫁、生育、旅游、跳槽等等其他行为,总之,白领的一生,是一条在安全之路上的冒险。陈逸峰和一般本地白领的起始点稍有不同,他没有本科毕业,所以在起步时就占不到什么优势,好在早工作还能多积累几年经验,他在大户室里炒过股票,开过卡拉OK、网吧和电脑公司,还搞过电脑培训班。历经了这么些职业沧桑之后,陈逸锋的心态变得相当平和,整个儿的人也变成祥云来祥云去的样子。不过,年龄的增长,知识结构的落后,使他的白领道路变得有些艰难,因此,他参加了公司组织的这个课程,并打算努力提高自己的英语成绩,以便在一大群本科或硕士之前,不落伍、不逊色。

  在上海,什么大学毕业,是白领最最要紧的第一道门面,他们初次见面时,不是问你祖上是干什么的,而是直接问你是什么大学毕业的,几几年毕业的,什么专业,等等。要是碰巧都是同一个大学毕业的,那么马上就会进一步追问某某老师你认得伐?或者某某校长现在还在那里伐?总之,在这上面撒谎是要冒很大风险的,弄得不巧就是落场势都找不到。所以要是你不是大学毕业的,那最好在大家纷纷热烈介绍自己学校时,抓个空档去洗手间闲逛一逛。不过呢,也有老资格的,慢笃笃地来一句“我是社会大学毕业的”,上海白领大多也是拎得清,决不会把脸一冷说这算什么大学,而是会赞叹说社会大学毕业好,那经验要比我们这些读书本的多好多。这时说自己是社会大学的那位,也会谦虚着连连说哪里哪里,我正打算进修,向你们靠齐。这样大家面子上就过得去了,心里呢,则已是各都有了数。这种场面,就像武林高手过招一样,不必亮刀甩枪的,只要轻轻的手指比划比划,高下立判。

  而要避免以上尴尬的情况,最好的路子就是自己去读个文凭出来,上海人不管你是什么时候读的,只管大学的牌子和读的档次,一个交大的博士头衔,能够压住一大群杂牌大学和大专,这就跟打扑克一样,花色配数字,决定牌点的大小。

  三十来岁有家庭的人了,还要为二十六个英文字母烦恼,这是在上海吃白领饭的特殊尴尬。在旁人眼里看来,白领不用吃什么苦,只要坐在电脑前,鼠标揿揿就可以了。所以,当那些白领抱怨他们生活压力非常大时,不知情的人总会拿一句身在福中不知福来回敬他们,觉得他们娇气,觉得他们矫情,想要是罚他们抽一个礼拜的大粪,那他们大概就不会感觉有什么生活压力了。

  白领的压力,主要就是来于同行竞争。上海拥挤着世界多少知名和不知名的企业,500强已经有一大半心急火燎地抢滩上海,这些企业把资金和管理带进上海的同时,也把跟国际接轨的竞争带到了上海人的家里,而首当其冲的,是上海的白领们。

  在很多跨国企业里,除了新技术开发部以外,其余部门的工作,并不需要特别的专业知识,只要你经验足够丰富,不出错,按照公司流程来办事,按照指标来完成工作量,那就不会被公司在合约期间解聘。但是,这种挑战性不是很大的工作,同时也引来了无数的竞争者,这些竞争者可能来自公司内部,也可能来自公司外部,由于彼此间能力并不是有着天壤之别,于是,竞争就异常激烈,往往一个职位,就同时或隐或显地有十来个人盯着,他们互相暗暗比着各自开出的报酬及实际的工作能力,还有很多不可预料的运气,来赌这个职位,因为这个职位背后,就是一笔可观的薪酬、分红、各类保险金公积金、带薪休假病假产假等等,它许诺你在合约期间是衣食无虞,并能增加经验值,为以后的跳槽或晋升打下进一步的基础。随着上海一届届本科毕业生不断涌入劳动力市场,竞争就越来越白热化。

  有一条真理是:有人的地方,就有人事斗争。

  外资企业也不例外,白领也不例外。而且这种斗智斗勇的活动,在上海的角角落落都是随时可以听到看到的。在麦当劳肯德基吃个快餐,你身边的那两个年轻人就一直在互相诉说各自公司里的人事状况,吃完一顿快餐,你对她们公司里那个十恶不赦的人事经理,基本上可以有个轮廓的了解。在电影院里,你邻座的那对恋人,趁着电影还没有开映的那会儿功夫,也在争分夺秒地恶毒攻击公司里那个欺人太甚的顶头上司。如果去火锅店吃饭,那可真是不得了,一桌又一桌的白领们,都在围炉控诉,那种群情激愤的样子,把火锅店的人气炒得旺旺地,仿佛人间炼狱。

  介绍一个了解上海白领生活最好的场所。

  在上海各大写字楼下面,都会开出很多小吃店,每到中午,大量的白领会涌入这些地方,这时,如果你坐在他们旁边,有一半的机会,你会听到他们在同一屋檐下,喋喋不休地抱怨他们的同事,比如某某某今天上午肯定在老板那里说了我的坏话,或者某某某的马屁功夫真是令人吃不消,某某的销售业绩里有多少水分等等。当然,他们在抱怨时别有一功,一边抓紧时间吃东西,以便待会儿好腾出时间去逛街,一边则从嘴唇缝隙里咕噜咕噜往外吐话,而且字节清晰,语速奇快,伴之以眉飞色舞,乃至有手舞足蹈,那份绘声绘色,简直就是小剧场话剧。尤其是那些女性白领,最后吃完说完,嘴巴上的口红可以不用补妆。她们和那些刚刚来上海打工的小姐妹没啥大区别,一样的叽叽呱呱,一样的鸡毛蒜皮,唯一不一样的,就是她们穿得好保养得好,而且还涂睫毛膏。相互之间也不是阿姊阿妹小王小陈或者张主任李总监的称呼,而是从Mary到Sanny和Ivory,就是始终没有中文名字。

  在旁边听完一餐午饭,我们对上海白领谋生环境之恶劣,赚钱过程之艰辛,生存压力之巨大,可以有个初步的了解,对上海的白领生活充满憧憬,渴望自己成为其中一员的兄弟姐妹,在踏入白领这条不归路之前,真的值得去旁听几次这样的午餐。

  陈逸锋遭遇的白领生存,比其他同行更甚一店,因为他以前任职于一家小公司,不仅人事关系极端复杂,而且勉强维持了几年之后,那家公司终于因管理不善而低价卖给了贝塔斯曼,很多员工都离开了,走的时候,办公室一片狼藉,像国民党逃跑的前夜。大家吃最后一顿饭时,心情都很压抑,吃喝到最后,有人低头不语,有人哭了,也有人破口大骂。你看白领也有这样的失业横祸,百忍到头,公司出卖了,他们能怎么样?忍无可忍,从头再忍。

  能忍的陈逸锋选择了留下,和其他一些同事一起,搬着电脑走到了贝塔斯曼的旗下。虽说是一片苍凉,但安全总算是有了。心情一放松,人就会发福,今天的陈逸锋,看上去又比以前胖了一些,所以喝起啤酒来,架势可以拉得很足。做白领其他没啥好,就是这点好:不管公司如何风吹雨打,只要自己性格坚韧,还是可以我自岿然不动的。收入虽然没有老板多,但风险也比老板少很多,很多人天性就是不愿意冒险,这是受遗传影响的,所以他们愿意找份低风险低收入的工作,这也是一种活法,而且生活品质可以一点不比当老板的差。

  到了贝塔斯曼后,陈逸锋主要负责网上内容。自纳斯达克菩萨一蹶不振到现在,互联网每天过的都是紧巴巴的冬天,对此,陈逸锋也是绞尽了最后一滴脑汁,终于,他拍板决定要让网站走收费路线。事情是明摆着的:不收费,毋宁死。

  但这需要技术,于是他找去找尖尖。那可是他们公司的顶尖编程高手,因为绝顶聪明,所以心气很高。他可以上班时打个地铺先睡上几小时午觉,然后抓来总监陪他打联网游戏,最后在下班前干上十分钟的活,但别人对他无计可施,因为这活除了他没有人会干。所以,上海有一部分的白领还是挺牛的,特别是那些掌握了先进技术或者客户资源的白领,老板都不敢太得罪他们。

  陈逸锋对此也有些小光火,好歹自己也是个经理嘛。官腔可以不摆,官事可还得正经办。但在这个技术至上的环境里,有时管理就不得不有所变通。所以他就把这些当没看见,只是私下抱怨抱怨,工作上呢,则是很有勇气地主动去找尖尖,反正他是一朵祥云,要飘到哪里就飘到哪里。把自己的收费思路和尖尖沟通后,尖尖也正好有同样的想法,这两人便一拍即合,马上就干了起来,贝塔斯曼老板也很放权,让他们放开胆子地干。

  对于一个白领来说,干出业绩,获得老板首肯,就意味着伴随成就感而来的,还有晋升和加薪。虽说陈逸锋对钱看得比较淡,但对买了房又娶妻生子的人来说,看得再淡他还得看,毕竟每月的按揭啊子女入托啊等等费用,不是可以一块儿给淡了去的。所以,他除了必须每月完成上万元销售业绩外,对这收费平台真是全力以赴。

  可以说,白领的上进心,是被生活逼出来的。对于自己的高额付出,他们只能用收获来的钱进行补偿。就像有些家庭,父母平时不在孩子身边,于是一到节假日,就拚命花钱,给孩子买这买那。白领就是这大人和孩子的统一体,他们在工作时忘了自己身上的孩子天性,于是在休闲时就加倍补偿慰劳自己,也正是这么一种被环境造成的自恋情节,使他们中的大多数在婚嫁问题上一拖再拖。

  这时,他们大多认为:工作就是没什么意思的,就是赚钱,就是为了让自己生活得更好。一份高收入足以抵消工作带来的不愉快,是这群人共同操守的一条底线,也是现代工业社会资本家与打工者之间的默契:要加班,就得付加班费,要出差,就得付差旅补贴。这样一来,工作再辛苦,打工者也心甘情愿,而老板也会更加注重上班时候的工作效率,以减少额外支出。

  只有低效率的生产组织,才会用纯精神鼓励这类空心糖果去刺激手下职员更多地付出与更少地得到,这种老板都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喜欢讲奉献精神,要员工无条件地为企业奉献,谁要是不情不愿不肯奉献,谁就要在道德上受到歧视。可是奉献后的成果呢?十有八九是进了老板的口袋里。在这些企业里,包括一些已经合资甚至独资的企业,仍在高喊什么“爱厂如家”、“员工要对公司绝对忠诚”这类早就被上海人淘汰的撞墙鬼话,更过分的一些企业,每天老清老早的,就要员工站在公司门口,大声诵读公司章程,弄得好像是在读什么红宝全书一样。不管是白领还是蓝领,人家是到他们公司打工赚钱的,他们倒好,一副要培养企业接班人的样子。像这种以企业文化为名,对员工个人自由进行意淫的公司,曾经在外地一些相当专制的企业里,非常流行,对他们来说,讲究团队精神,就是强调长官意志的代名词。

  在上海,黑心老板就不那么吃得开了。在这里一切都是可以用金钱来衡量的。在长年累月的白领文化熏习下,上海白领在完成工作之余,很快就学会了在忠诚和跳槽之间如何选择的智慧,他们已经不把对企业的忠诚当做一个高于一切的座右铭,也不把跳槽当做一个什么私下搞搞的阴暗动作,他们只知道在所有的选择中,只有对自己发展最有利的那个选择,才是最好的选择。在这种完全个人意志充分自由的支配下,反而能通过人才市场这只看不见的手,让上海的白领在资源配置上达到最优化。

  一旦白领觉得自己的所得与付出相差太大,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与上司商谈,或者选择找猎头帮忙跳槽。上海人一直被人叫做门槛精,翻译作现代话,就是情商高。在跳槽这事情上,上海人的情商真是发挥到了极致:在准备跳槽的这段日子里,他们还是一如既往的工作,除了他们工作上最亲密的伙伴,谁也不会看出有任何轻微的变化,那些身处职场的成熟白领,更是能把技巧运用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以至于有时他们都离职一个月了,前台的接线小姐都还茫然不知。

  至于市面上销售的那些所谓应聘指南之类的书籍,也不过是在老生常谈什么“频繁跳槽不好”等等不合时宜的旧货。这些玩意儿,在上海老早就不吃香了。上海白领从来就对这些指南类的放屁书不屑一顾,只有刚刚到上海来的或者刚刚从大学毕业的初级白领,才会犯傻气去买。对那些有工作经验的上海白领来说,跳槽就像献血一样,很正常,没什么可耻也没什么光荣,正如陈逸锋所说的那样,“跳槽,无所谓对错,只为志趣”,说得很经典。

  平时斯斯文文的陈逸锋,跳起槽来可是当机立断,毫不犹豫,从工作到现在,他先后已跳了六次槽,从国营企业到私人企业再到外资企业,有跳得好的,也有跳糟糕的,但没跳后悔的。在这方面,上海的这些白领比任何人都果断,因为跳槽机会稍纵即逝,一不留神就会得而复失。这就像下雨天拦出租车一样:人多,又没个秩序,要拦到车,就得有技巧。据我观察,其中的佼佼者,真是比偷车的还狡猾,比抢车的还凶狠,比修车的还懂行:他知道应该在什么时候把手伸出以迷惑其它拦车者,然后抢先迎车飞奔,在车与人的相向运动中,在急风骤雨的恶劣环境中,他硬是能拿出比美国西部片里那些套野马的牛仔还酷的绝活,猛一下就能把出租车给阻下来。这时,他还千万不能大意,因为很可能周围有好几个程咬金,正在冒雨半路杀出,说时迟那时快,但见他一凝神一摆身,车还没停下就把门打开,然后一个缩骨纵跳之术,骨碌一下就闪了进去。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无懈可击,其余在拦车竞争中失败的人,望见英雄人物如此气概超人,便只好扼腕长叹悻悻而归了。

  跳槽也是这样,跳槽者必须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货比三家择善而栖,尤其到了最后谈工钱的时候,更是要斗智斗勇,忽放忽收,争取达到对方可接受的最大边际值。有经验的上海白领在谈工资前,早就通过各种渠道,把对方公司的薪资水平摸了个通透。但疏于跳槽的外地员工,往往会呆头呆脑,不知开个什么价钱合适。

  一旦一切都敲定下来,就得马上以书面签约(比如Offer Letter )为凭,这才是最后见分晓的时刻。不到这一刻,上海白领决不会放松警惕,否则,已经抢到的位子很可能就没了。是这种竞争环境让上海白领大多都喜怒不形于色,外地人可能觉得这是冷漠,但下班后到酒吧咖啡馆里去兜一圈,你就会看到他们另外的一面:他们把自己放松得像一堆堆刚捞上岸的海绵,要怎么懒散,就怎么懒散,这是用钱买来的片刻舒适,谁都拿不走的舒适。

  上海的企业大多都有海外背景,所以那些老外老板对跳槽也是见多不怪,根本不会因为这个而对属下有什么不满意。有些良心较好的,还愿意为你写封声情并茂的推荐信,肯定你在他手下的工作业绩。反过来,员工和职位之间的松动关系,使得他们在管理上也很方便:只要你活儿不行,发给你相当一个月薪水的赔偿金,马上就可叫你卷铺盖goodbye,没得二话说。再说,他们自己也是有更大的老板在后面对他们做着绩效评估的,这叫螳螂盯着蝉,它后面还蹲着一只黄雀。所以呢,将心比心,他们其实和上海白领是一样的,也是打工者,只不过位置高点罢了。

  于是,上海白领的人才流动就非常润滑,不像有些地方,要辞退一个员工,简直比杀头猪还困难,一大堆错综复杂的人事关系,足以耗费管理者无数精力。你也不能怪人家员工觉悟不高,上海白领之所以来去潇洒,因为他们不愁找不到工作;外地白领一旦失去工作,很有可能从此就再也上不了体面骄人的白领之岗啦。虽然上海不是个遍地捡钱的地方,但的确是个遍地赚钱的地方,上海白领就是一台台赚钱机器,赚了钱以后,他们就到国外旅游,或者去国外读书,反正钱可以帮他们打点一切。

  能用钱说清楚的地方,就请用钱说清楚。如果你说不清楚,那你就不配当我老板。这是白领们最不讲情面,也是最能带动社会利益分配合理化的地方。正是这种讲穿了就有点赤裸裸的金钱关系,使得上海白领与外国老板之间的关系,从根子上就彻底打破了种种东西方盘根错节的人情世故,就再也不必为碍于情面或者道德标准,而不得不做许多劳动法规定以外的事。在上海,几乎每一个聪敏白领都知道:和上司搞好的关系只能使自己不会变得更糟,但不可能使自己变得更好。所以一到晚上六点,上海地铁一号线和二号线全是准时下班的白领,他们个个脸擦得干干净净,衣衫笔挺笔挺,地铁里顿时充斥着俊男倩女,欣赏都欣赏不过来。

  究竟是上海最适合白领,还是白领最适合上海,这个鸡与蛋孰为先的智力命题,对于一个既成事实来说已经没什么重要,重要的是,不管你是心怀嫉妒还是诚心诚意,你都不得不承认,国家这么大,地域这么广,挑来挑去,唯独上海的白领质量最好,档次最高,性价比最优,最拎得出手。

  面对以上这个现象,余秋雨教授为了给出个理由先,曾雄辩地将开埠以来上海的历史做了一番细细梳理,他认为历史上上海作为一个殖民地,本地移民已经具备了对雇佣制度的理解能力,如今物换星移,事去人非,但资本主义的劳资关系却还是成为一个地域文化的烙印,深埋进了上海人的深层意识之中,一旦时机成熟,这些素质就潜移默化进白领一代的文化观念中,成为他们行为处事的标准。

  余秋雨的这个构想随着《文化苦旅》传遍了中国大地,他这种天马行空式的读解虽没什么实例支持,好在大多数读者也不在乎这个,他们只要看得开心就行,因为他们抓着了余秋雨构想中的关键一点:上海白领缺乏创业意识。这点对他们很重要,因为这就等于在讲,哪怕你开的是个卖大饼的小摊,在档次上也要比做白领高级。这叫宁愿做一只公鸡或者母鸡哪怕是只小鸡鸡的头,也不愿做一条水牛黄牛或奶牛的尾巴。

  好像中国人在这点上都有点怪,总觉得做老板比做伙计有档次有派头。我觉得这都是国产电视剧惹的祸。那里面的老板,个个只要夹个公文包往小轿车里一钻就行,接下来就是司机把车开到大酒店,然后自己在前呼后拥中进入布置辉煌的宴席厅,觥筹交错间人人红光满面,最后自己签名埋单时志满意得,旁边还有个妖艳的女秘书。反正想表现老板生活的都这么演。在以前,我一直认为,国产故事片里扮演地主老财和国民党军官的演员是最开心的,虽说一个比一个长得丑,可他们演的戏里,个个都吃得好穿得好,呸,已经这么肥头大耳了,还满满一桌子的鸡鸭鱼肉啊。现在呢我改变主意了,因为在如今的电视剧里,老板的日子更水灵。

  其实,人各有志,老板和白领都是挺不错的选择,只要这个选择是自己所喜欢的就行了,环肥燕瘦,何必老是用官本位这把标尺,去裁决我们这个多元化世界的好与坏呢?辩论来辩论去的,多是以空对空,一帮影子在互相踩来踩去。

  虽然这种金钱买卖意识,使得上海白领可以活得比较脆爽,但是,对这么一群失去理想和抱负的高级打工者来说,他们所遭遇的压力也就只有通过物质消费来疏散了。

  陈逸锋这幢新房子,花了他五六十万,我甚至感觉这房子里的每一寸地方,都是他拿过去现在和将来的时间,给辛辛苦苦攒来的。把自己的时间酿成自己的空间,这就是这一代白领共同的愿望,因为他们的祖辈并没给他们留下些什么,而他们倒要给自己的下一代留下些什么。

  相对来说,女性白领在花钱上就更零打碎敲些,房子车子这类大件头,她们一般是不管的,但她们可以如数家珍地跟你谈George Simonton套装加Spighe鞋再加Bally包,或者说说Espirit+Benetton+Fion,要么就是舒适堡、力美健等等现代减肥中心。总之,女人一有压力一不开心就会大肆购物,女性白领也不例外,而且因为有钱,所以买起来更狠,好像前世和钱有仇。而在她们出手阔绰的背后呢,是竞争的压力与工作的重荷,因此她们需要靠疯狂购物来缓释生理疲劳与心理焦虑。很多去国外打工回来的人,一到上海就感叹自己在国外活得就像是条捡钱的狗,就是因为虽然他们能挣,却没有时间也没有能力去花,以至整个身心都极度疲惫,回来之后恨不得整天都在商场里逛,一打听到哪里有名牌时装季节促销,就头一个冲进去,钻进钻出没一会儿,就大包小包了。

  在很久以前,曾有人提倡要“能挣会花”,这口号没有响亮多久,立即就被各方人士以各种手法给骂了个狗血喷头。然而,今天,上海的白领却在不折不扣地执行着这条定律,使得上海成为了中国消费场所最为完善的一个城市。

  白领就适合居住在这样的城市。

  上海白领虽然在收入上离国际水准还相差一段距离,但由于上海物价也相对低,所以上海满世界的高档中档低档商场、咖啡馆、酒吧、按摩美容院等等消费场所,就成了他们工作之外的幸福之家。有人曾经做过这么一个比喻:在北京,如果平均每走一百步才能遇到一个可以消费的地方,那么,在上海你只要走五十步就够了,而且这五十步保证是在林荫道下。白领喜欢分分秒秒都抓在自己手上,这种习惯导致他们连吃喝玩乐也要求高效率,而上海的浓缩型消费建设,恰恰满足了白领的这一要求,于是这么个五十步笑一百步的小小差距,使得更多的外地白领,越来越快地加盟到了上海。

  也是在这极其发达的消费地图的刺激下,使得上海的《申江服务导报》、《上海壹周》等等消费指南类报刊销量猛增,各种面向白领的时尚杂志诸如《Elle》、《Who》等等,也充斥在各个杂志书报亭里。倘若你在地铁、公车、出租车里,要是见到一个个白领都拿着上述报刊杂志在按图索骥,那是很正常的。你可别以为他们爱这类快餐文化,实在是工作太累了,他们需要读点图片休息休息。对他们来说,消费不仅仅是为了要购买些什么,同时还是为了要观看些什么,这是个从生理到心理的连续欲望。面对这种需求,上海市面上就出现了白领公寓、白领旅游、白领家居、白领健身等等新概念,有家火锅店也不甘示弱,竟然打出了白领火锅这招牌,跑过去一吃,原来也就价格比外面贵些,菜显得水灵些罢了。这水灵呢,主要还是因为洗完不把水淋干的缘故。

  在我离开陈逸锋家的时候,王杰的歌声不知什么时候,已被姜育恒的代替了。是那首《朋友,有空来坐坐》,松垮垮的声线,道不尽的疲惫,似乎每个下班回家的白领,吐出的话都是这么旧。由于平时不注意锻炼身体,陈逸锋起身送我时,看上去有点累。其实他是买过一只篮球的,而篮球场就在他们楼下。可他却没去投过一次篮,好像买个篮球就等于请了减肥大仙似的。他自己也注意到了这点,所以每天早上,他就步行到坐班车的地点,这样,还能省下两元车钱用来买早点。他们贝塔斯曼坐落在罗秀路,虽说远离市中心,但还不算远,而且有豪华班车接送。看看那些班车,静静停在晨色里,像一辆辆高贵的囚车,等着衣冠楚楚的囚犯按时前来。

  囚犯可以换牢房,他们把这叫做跳槽,但他们决不会轻易离开这囚徒身份,因为牢房提供了他们高质量的生活环境,如果没有牢房,拥有彻底的自由,那么,当美好的夏天过去后,山上的野花将不再烂漫。

  在这个现实而又无奈的资本世界里,白领以交出大部分自由为代价,换取了少部分的物质快乐,而正是这少部分的物质快乐,把他们从贫困中解救出来,相对来说,这个交易还是划算的,因为还有其他更不划算的交易,比如做底层打工者,或者做牧民、山民、农民,等等。除了不劳而获者,没有人能在这场交易中赢过资本世界,尤其在越来越全球化的今天。白领心里盘算的,只是如何领先自己的同行,而不是如何领先这个世界。

  陈逸锋说,他一生最大的愿望,就是“职位晋升、收入增加、家人幸福、身体健康,做个职业经理人”,这也是绝大多数白领的真实想法。所以说,他们是追随这个世界的,就像鱼儿跟着水在游动一样,顺流而下永远是他们的生存策略,也正因为如此,我们的生活才会这么稳定,这么生机盎然。要是人人都像时尚所鼓吹的那么波希米亚,那我们离开西伯利亚倒真是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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