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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06-20 13:17:28 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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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将军能理智些，珍惜在血火中建立起来的家庭；假如将军夫人能冷静些，用智慧和柔情化解危机，而不是将夫妻矛盾推向极端，那么，这幕令人扼腕的悲剧也许不会发生。我们希望昨天的故事能给今天的生活带来某种启示。
文/陈晓东 谌虹颖
在战场上被称为“王疯子”的王近山中将，一生充满了传奇色彩——15岁参加红军，20岁成为红军年轻的师长；之后又成为刘邓手下的一员爱将，被誉为二野的“朱可夫”；他无数次血洒疆场，手残腿瘸还带兵入朝，写下他戎马生涯中最精彩的“绝笔”；共和国成立后，年仅40岁，他就出任北京军区副司令员、公安部副部长。40岁，是一个成功男人迈向更高峰的黄金年龄，是前程无可限量的年龄，然而，闯过无数个生死关的将军却未能闯过情爱关，一颗著名将星从此殒落了。
一
抗日战争时期，王近山任八路军一二九师三八六旅七七二团副团长。他负伤了，伤势很重，一颗子弹打在他的肺部，另一颗子弹伤在他的左臂。时任八路军一二九师三八五旅七六九团团长的陈锡联也负伤了，子弹从他的嘴里打进去，又从颈部穿出来。两个人都大难不死，住进了同一间野战医院。
一天，陈锡联神秘兮兮地对王近山说：“喂，伙计，你知道谁是这个医院的‘院花’吗?”其实王近山心里也有数，他故意卖关子：“谁呀?”陈锡联倒也老实，又补充一句：“你没看出来吗?小韩呗，她最漂亮!”
陈锡联提到的小韩叫韩岫岩。她在医院很出名，不仅仅是她漂亮，还因为她一家12口都
参军了，并给医院驮来了许多医疗器械和药品，被称为“半个医院”。
忘不了那个下午，夕阳西下，山色朦胧，王近山来到了医院附近的一条小河边，韩岫岩在那里等他。两个人一前一后在河岸漫步。王近山开口了：“小韩，你真好，感谢你照顾我。”“首长，别这么说，照顾你是我的职责。”王近山感到眼前的一切太美了。他的“炮筒子”脾气上来了，说：“岫岩，要是你同意，我们以后就是那种关系了，你表个态!”韩岫岩什么也没说，甩着大辫子跑开了。
不久，部队转战太行山。陈锡联任三八五旅旅长，王近山任该旅副政委。一天，两个老战友谈完工作，陈锡联话锋一转，问道：“近山，咱们的‘院花’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喝喜酒啊?”王近山说：“发展正常。她什么都好，就是和我一个脾气，我怕今后针尖对麦芒……”
“嗨，这有什么关系?你作为男同志应该谦让点。这不比打仗，由着性子来，好好相处吧。”陈锡联劝慰道。
转眼到了夏天，韩岫岩有一天突然到了三八五旅驻地，王近山觉得喜从天降。说话间，警卫员报告：“副政委，开饭了!”随后，送来了饭菜，有酒，还有几个红鸡蛋。王近山一时茫然，他乐呵呵地说：“旅长今天可真大方啊!这么多好东西，就像办喜事。岫岩，你的面子真大!”韩岫岩不说话，只是脉脉含情地笑。陈锡联这时一脚跨进门，满面春风地说：“近山，今天是你的大喜事，组织上批准你们结婚了。打仗期间凑合点。来来来，我第一杯酒敬你们!”王近山连忙举起酒杯说：“谢谢，谢谢旅长。岫岩，我们一齐敬旅长!”
几年过去了，王近山夫妻俩转战南北，聚少离多，战争让他们失去了很多。他们的第一个孩子流产了，大女儿又不幸夭折。然而，这对革命爱侣在患难中没有埋怨，没有争吵，没有裂缝，只有一个信念：风雨同舟，去冲破黎明前的黑暗。
二
新中国成立了，刘邓大军挺进西南，山城重庆成了欢腾的海洋。王近山应邀到大学作报告。大学生们压根儿就没想到这个兵团副司令年仅35岁，一表人才，他的演讲生动幽默，像磁石一般吸引了大家。尤其是那些女大学生，一个个更是心旌摇荡。也难怪，那是一个崇拜英雄的时代。很快，人们传说他和一个女大学生相好，这个女大学生不是别人，是他的妻妹。但传说终归是传说，他夫人韩岫岩当时并不在意。王近山也根本不会想到，山城的一次艳遇会给他的人生埋下一颗“定时炸弹”。
1955年，王近山从朝鲜战场归来，他是凯旋的将军。他太风光了，刚迈入不惑之年，就被共和国授予中将军衔，被任命为北京军区副司令员、公安部副部长。然而，他这时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仿佛又陷入了另一场战争。几年了，山城发生的事没有结束。他回国后本想把生活纳入正轨，但感情的事如乱麻，理也理不清，他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境地。
与此同时，另一个人也备受煎熬，那就是韩岫岩。她搞不清夫妻在困境中为什么能两心相印，而在祥和的日子却两心分离了。她更不能接受的是婚姻堡垒的攻破不是来自外部力量，而是来自她的亲妹妹。她不知道错在哪里，是两个人都太争强好胜了呢，还是自己少了一些“妇道”?自己跟不上形势了吗?没有呀!自己除了上班、包揽家务，还要上大学，累得半死不活，这他是知道的啊!
韩岫岩是个有志气的女人，甚至有烈女般的刚毅。她感到自己没有错，没有做对不起丈夫的事，所以得理不饶人。两个人从磕磕碰碰、小吵小闹到无休止的冷战，就那么僵持着，谁也不让步。一个好端端的家就这么名存实亡了。饱受委屈的韩岫岩终于把一张“状纸”递给了组织，她原本是希望组织出面挽救这个家庭，没想到这一做法反而激怒了他。他愤怒了，也把他的“离婚报告”上交了组织。组织批评他、教育他，希望他“悬崖勒马”，否则就给处分。天性倔犟的王近山就是不留任何回旋余地。随后，处理结果下达了：
撤销北京军区副司令员等职，开除党籍，调往河南某农场改造。
太出乎意料了。王近山没想到是这个结果，连韩岫岩也觉得有些过重了。更没想到的是：他苦苦恋着的心上人没有在他落魄时拉他一把，没有奏出爱情的绝响，而是从他的生活中彻底消失了。
众叛亲离，鸡飞蛋打，这是一种惨重的代价。就要离京了，保姆小黄帮他打点行装。别看她20岁，没多少文化，但她聪明，家里发生的一切她都看在眼里。她觉得她身边的人都是好人，没有把她当外人看，她感激他们一家人。一个好端端的家庭就这样解体了，她跟他们一起难过。她更焦灼的是首长，他是个功臣呀!又满身伤痕。如今他落难了，难道都不管他了吗?她看见首长那些天一下子苍老了许多，根根白发爬上了他的头，一个谈笑风生的人陡然间变得郁郁寡欢。有一天她实在忍不住了，就鼓足勇气说：“首长，就你一个人走啊?不需要人吗?”王近山心不在焉冷冷地说：“我参加革命就光棍汉一条，现在无官一身轻，我一个人有什么不好?”小黄知道他心里不好受，她眼巴巴地望着他深情地说：“看你现在身体这样，我怕你吃不消。我的意思是，你需要我，我就跟你去。”王近山感动了，但仍平静地说：“我是个犯了错误的人，你跟着我干什么?和我一起去当农民吗?”小黄需要的就是这句话，她真诚地说：“首长，你能吃苦，我怕什么?只要你不嫌弃我，我就跟着你，你走到哪儿我跟到哪儿。”王近山感到苍天有眼，这个世界还没完全抛弃他。他带上了她，他们一起奔向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自然，后来她成了他的妻子。
王近山是一条硬汉。他觉得生活的蹂躏并不可怕，最可怕的是自己蹂躏自己。他很快就振作起来，挺直腰杆做人了。在农场的日日夜夜，王近山日出而作、日落而归。从将军还原到一个农民把式，他很快就适应了。高官厚禄、平民百姓都照样过日子，只要你觉得自己好就是幸福。
王近山想开了，就能对付各种难堪。一次他去北京看病，因为医疗证早已过期作废，人家就将他轰了出去。他没有和医院大吵大闹，而是去找他在北京工作的老部下帮忙。传达室看他土里巴叽的样子，就奚落他：“你会填会客单吗?你找的人和你是什么关系?不说名字就不给你找。”他只好如实地报告了那个值班员。电话打通后，对方问：“你是谁呀?”王近山答：“是我啊，我来看你们。”对方好半天想不起他是谁了。王近山说：“我是六纵的，叫王近山。”对方终于恍然大悟，原来是六纵的王司令呀!赶忙叫了同单位工作的爱人到门口去见老首长。双方一见面，几乎都不认识了，王近山站在那里完全是个“乡巴佬”打扮，而他原来的秘书夫妇已是相当一级的领导干部了。他们看到老首长那个样子不觉心里发酸，而王近山也毫不掩饰地说：“我削官为民，现在是个庄稼汉，能帮帮我吗?我原来看病在北京，离开北京多年了，不知医院早换了证，所以人家不给我看病。你们能帮我想一个办法，托托人，给办个证吗?”那对夫妻震惊了，他是共和国的一代名将啊!连毛主席都知道他，他怎么会落到如此地步呢?他们告诉他：老首长，小事一桩，我们一定给你办好。末了他们要留王近山吃饭，王近山说：“已经给添麻烦了，就不打搅了，你们忙去吧。”说完他就要走。跨出传达室门后他又想起了什么，欲言又止地说：“我来趟北京不容易，想去看一下谢觉哉谢老，我有他的电话号码，就是打不通，你们能帮我打一下吗?”那口气是央求。很快，谢老家的电话通了。接电话的是谢老的夫人王定国，她一听说是王近山，好不激动，在电话里说：“叫他等着，我们马上派车去接他。”王近山一看谢老是这个态度，他流泪了。
三
王近山被打入“冷宫”以后已心安理得，没有更多的奢望。横竖都做人，什么待遇不待遇的，在农场度过一生也没啥。他感谢历史给了他强者的性格。然而，历史在无情中又是多情的，它会记得许许多多的人。十多年过去了，王近山没想到当年的一个老战友站出来为他鸣不平了，他就是时任南京军区司令员的许世友。有一次，大军区领导在北京开会，许世友见到了毛泽东，他对毛泽东说：“主席，我向您报告个情况，这事只有您才能解决。”
毛泽东望着眼前这位爱将，笑盈盈地说：“说吧，么事呢?别转弯抹角的。”
许世友说：“战争年代有几员虎将，很能打仗，现在日子不好过。比如说王近山，主席是知道他的。”
“噢，你说的王近山就是那个‘王疯子’吧?”毛泽东很感兴趣地问。
“就是他!他的问题处理太重了，这不公平，应该叫他出来工作。”
毛泽东陷入了沉思。他似乎在回忆当年处理王近山的事他有没有印象。然后他说：“你提的意见很好嘛，这事叫恩来过问一下，还有谁?一并解决。”沉吟一下，毛泽东又说：“这个‘王疯子’疯得有水平呢!放虎归山，谁敢要他?”
“别人不要我要，就放在我们南京军区!”许世友态度坚决。
不久，中央军委下达命令，王近山被任命为南京军区副参谋长。这个职务谈不上官复原职，但也进步了，至少又回到了军营。
一路风尘从河南某地赶到南京，火车到站的时间是深夜1点。早已闻讯赶来车站迎候王近山的当年的几位老部下，如今都和他的职务不相上下了。火车到站后他们东张西望，一直在卧铺车厢找，却不见人影，好不容易才从人群中把王近山辨认出来，原来他们是坐硬座来的。一见王近山夫妇，他们心里都挺难过的，这哪是当年的老首长哟，这分明一对进城的“土八路”。只见他们拎着大包小包，装的全是地瓜、玉米之类，夫人牵着孩子，王近山胳膊挽着个竹篮，里面竟装了几只活鸡。几个威风凛凛的将军迎上前去向手拎活鸡的老农似的王近山敬礼，搞得在场的一些旅客好不惊诧。这个老头到底是干啥的?部队请一个农业专家也用不着这么多将军来迎接啊!
王近山走马上任时恢复了党籍，在江苏省军区建设兵团呆了一些日子，后到司令部就位。那期间他如饥似渴地补课，读了许多书。如《斯巴达克思》、《隆美尔战时文件》、《太平洋争夺战》以及朱可夫的《回忆与思考》等。他读这些书是想着打仗，那时毛泽东号召：“要准备打仗。”这使王近山又兴奋起来，他感到有奔头了。
哪知过了几年仗没有打起来，王近山却力不从心了。不知是积劳成疾还是潜伏的郁结造成了他身体状况的急剧恶化。他住院了，死神在步步逼近他。邓小平得知他病了，下指示：要尽一切办法治疗，不行就送北京。远在沈阳军区任司令的老部下李德生听说他的病情，特地派人给他捎来了红参。在北京某医院任副院长的结发妻子韩岫岩得知他得了重病后，心如刀绞。一日夫妻百日恩啊。她对他的怨恨早已烟消云散，她后悔当初自己的一时冲动造成了不可弥补的损失。如今他病了，她多想为他做点事情，譬如说把他接到北京来治疗，为他请最好的医生，用最好的药。她甚至想到让任外科主任、号称“一把刀”的弟弟给他做手术。那些天，她就像丢了魂一样，一幕幕往事涌上心头，他们有战火和鲜血凝成的情谊啊!她想到南京去看望他，哪怕他已有夫人，但作为前妻和战友也应该这样做。她情不自禁地给南京拨通了电话，接电话的是王近山昔日的警卫员，这位王近山忠实的部下了解他们“风波”的过去，他一直对她毁了首长耿耿于怀。于是，他自作主张，毫不客气地回绝道：“你来干什么?是想让首长早点死吗?首长说过到死也不见你!”她拿着电话傻了，她知道同他就像隔着一条天河，永远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王近山在病中并不知道这些，即使知道了他也不会责怪他的警卫员的。他绝不是那种需要怜悯的人，他是撞到南墙也不回头的：“扯淡，我就不信癌症那么可怕，想要打死我的子弹还没造出来呢!”
但王近山的乐观和自信并没有创造奇迹，死神还是把他收走了。1978年5月10日，王近山告别了世界。值得庆幸的是他看到了国家改革的曙光，他和他的战友们用鲜血打下的江山将变得更富强了。
责任编辑：郑 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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